宋轻瓷下意识后退两步,眯眼看向端王。
端王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意味不明。
宋轻瓷猜测自己前几日推托相见惹恼了他,只能继续用托词,给端王台阶下。
“王爷,轻瓷尚在孝期,确实不便见外男,望王爷恕罪。”
端王嘴里咀嚼着“外男”两字,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孟祈年身上扫过。
“莫非孟公子不是外男?”
孟祈年一窒,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握紧。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端王对宋轻瓷的态度,很不一般。
宋轻瓷没有回答端王的话,只伸手朝前一指。
“王爷,宴席将要开始了。”
端王瞥了孟祈年一眼,大手一挥:“宋姑娘带路吧。”
宋轻瓷走在前方,沉默地带起了路,端王跟在她身后,孟祈年跟在端王身后。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轻瓷总觉得端王看她的目光,有些灼热,像是早就认识她一般。
她按捺着内心的不安,往前厅走去。
家宴人多,又有贵客到来,宴席没有设在膳堂,而是设在前厅。
三人到时,众人都已落座。
宋孟两家人都已到齐了。
宋家有宋老夫人、宋广平、宋楚盈,就连许久未出现的宋楚枫也来了。
他脸色苍白,神情颓废,被齐腕砍断的右手收在袖子里,全然不复往日的神气。
看到宋轻瓷,他瞳孔微缩,眼里隐有恨意翻涌,但被宋楚盈按住了。
孟家人也全到了。
孟父、孟母、孟祈年,以及有段时间未见的孟祈玉。
孟祈玉原本对宋轻瓷不屑,却在看到她身后跟着的端王后,面颊飞红,姿态也忸怩了起来。
她才刚及笄,素来喜欢长相俊美的男子,端王长相清俊,气质矜贵,地位尊崇,确实很容易吸引少女芳心。
端王似也注意到孟祈玉含羞的目光,冲她笑了笑。
孟祈玉面上娇羞更甚,羞涩地在席间坐了下来。
宋轻瓷看到这一幕,心下一哂。
若是孟祈玉知道端王的本性,只怕会吓得退避三舍。
端王是贵客,坐在上座,宋广平和孟父陪坐两侧,再往下是宋老夫人和孟母,然后是孟祈年和宋楚枫,宋楚盈与孟祈玉。
宋轻瓷在家中不受待见,坐在最末,倒是正好与端王的位置相对。
宴席一开始,宋广平便朝端王举杯,感谢他来参加宋府家宴。
端王也笑着回应,与他和孟父谈笑风生,看起来谦逊有礼,极好说话。
宋轻瓷沉默地吃酒喝菜,企图蒙混过关。
可惜今日这场家宴本就是为她而办,端王也是冲她而来,才喝不过两盅酒,端王的目光便落到了她身上。
“宋姑娘可知本王要剿匪之事?”
宋轻瓷拿着筷子的手微顿。
片刻后,她放下筷子,抬头看端王,笑着回道。
“知道。”
端王手执玉杯,轻晃着杯中的酒。
“宋姑娘两月前被山贼掳走,难道不想寻他们报仇?”
宋轻瓷回道:“想。”
端王唇角微勾:“那宋姑娘不想表示表示?”
宋轻瓷的目光从二房脸上扫过。
“自我逃回来后,一直在追查那群山贼的踪迹。前几日,才查到我二婶与那些山贼勾结,误我婚事,抢我嫁妆。”
“二婶为了救他弟弟,还变卖了我不少嫁妆筹措银两。”
“二婶是我二叔的妻子,应当由二叔表示才对。”
宋广平见宋轻瓷将问题抛回给了他,气得拍了下桌子,怒瞪宋轻瓷。
“她是她,我是我,她与山贼勾结抢你嫁妆之事,我并不知情,怎能让我承担后果。”
宋轻瓷:“二叔莫非要休妻?”
宋广平愣住。
他虽恼吕秀玲一意孤行,但还真未想过休妻之事。
吕秀玲毕竟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这些年侍奉婆母也尽心尽力。
而且他也明白,吕秀玲做出此事,并非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宋家,为了一双儿女。
孟父见宋广平犹豫,轻咳一声,劝解道。
“这样私德败坏的女子,是该早些休弃,免得连累了宋家名声。”
孟祈年也恨吕秀玲坏了他和宋轻瓷的婚事,面色阴沉,语气狠厉地开口。
“这样的女子,确实不配为人父母。当时她还说轻瓷被山贼掳走坏了清白,那她与山贼首领苟合多年又算什么?”
孟祈年此话一出,满座寂然。
宋老夫人微怔,宋广平神色僵住,宋楚枫也愣了。
孟母和孟祈玉一脸讶然。
早知此事的孟父垂眸不语。
宋楚盈暗暗抓紧了袖间的手。
她没想到,孟祈年竟会当众说出这事。
端王则是姿态闲适地喝尽了杯中的酒,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宋轻瓷看了宋楚盈一眼。
她有前世记忆,知晓山贼之事都是宋楚盈一手策划,吕秀玲顶多算是帮凶。
她没想到的是,宋楚盈为了撇清自己,竟然造谣自己母亲与山贼首领有奸情。
她可真是吕秀玲的好女儿。
不知过了多久,宋广平有些气恼地看着孟祈年。
“祈年,你瞎说什么。”
孟祈年抿了抿唇:“我并非瞎说,不信你问楚盈,这是她亲口说的。”
宋老夫人和宋广平都满腹狐疑地看向宋楚盈。
宋楚盈将下唇咬得发白,声音细弱。
“我,我也是听娘说的。”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将一切都栽在吕秀玲头上了。
反正,她已经不可能清白地从监牢中回来了。
等官府抓到那群山贼,她的罪证落实,定然会被重判。
宋广平脸色黑沉,放在桌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如果不是端王在场,想必他会直接掀桌子。
宋老夫人默然不语,但陡然加重的呼吸,已说明她内心并不平静。
一片静默中,宋轻瓷轻笑一声。
“原来二婶与山贼首领相交多年。”
“那祖母和二叔可要好好查查,养大的一双儿女,是不是宋家的血脉。”
她的目光从宋楚枫身上扫过。
这些时日,因为宋楚枫断手之事,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见了她连正眼都没一个。
宋楚枫出手在先,他们不敢去报案,但不代表他们心里不怨怪她和萧允。
她又想到流落在外的宋回和宋煜,心下更觉讽刺。
“若是任真正的宋家血脉流落在外,却娇养一双山贼的儿女……”
见宋轻瓷竟拿此事来做文章,宋老夫人和宋广平脸色也变了,宋楚盈有些恼火。
她放下了筷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宋轻瓷。
“姐姐,我和哥哥都是宋家血脉,姐姐可别信口开河,挑拨离间。”
“你那假弟弟才不是宋家血脉,我们宋家没那么残忍暴戾的后代。”
她说完,又看向孟祈年:“夫君,你说是不是?”
孟祈年想起初见萧允的场景,又想起他曾经的挑衅,很自然就站到了宋楚盈那边。
“他肯定不是。轻瓷救他时,他身受重伤仍能以一敌四……”
他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端王看向宋轻瓷,玩味地重复着话中的四个字。
“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