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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屯的午后,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香樟树茂密的枝叶,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不远处音乐店飘出的爵士乐,低沉而慵懒,与秋风缠绵着在空气中流淌。陈明泊走进街角那家老咖啡馆时,恰好有一束阳光斜斜地映在橱窗上,玻璃蒙上一层柔金色的光晕,仿佛为这场会面镀上了一层怀旧滤镜。

他身着浅灰色衬衫,外搭米白色薄呢西装,袖口随性地挽至手腕,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不同于往日的严肃,此刻的他多了几分从容,却难掩眼底的疲惫与警惕。

沈思语早已坐在靠窗的位置,今日的她褪去了往日的干练,白色真丝衬衫搭配浅灰色高腰九分裤,低跟鞋踩在木地板上悄无声息。半扎起的头发垂在肩头,淡妆衬得面容柔和,她一边翻看着菜单,一边时不时望向窗外,眼神平静却暗含期待。

“等很久了?” 陈明泊走到桌前,声音低沉而温和。

沈思语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大概也就五分钟。”

他点点头,在她对面落座。服务员上前时,他目光未及菜单,淡声道:“和她一样。”

沈思语合上菜单,笑意加深:“你以前不这样随便的。”

“是你记得太多。” 陈明泊回以微笑,神色虽温和,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别人不会注意这种事。”

沈思语端起水杯轻抿一口,语气变得舒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 陈明泊眉眼微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我叔叔安排的那场饭局上,包间里有六个人,你穿一件蓝灰色的西装裙,坐在我正对面。”

“你那天一句话都没主动说。” 沈思语自嘲地笑了笑,“只记得你喝了两杯热茶,一句寒暄都没搭,连我叔叔介绍我的时候你都只是点了点头。”

“我没觉得那是正式场合。” 陈明泊神色平静,话语直白,“更像是一次选妃。”

沈思语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坦率,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轻笑出声:“你还真敢说。”

“你那天也是沉默的。” 陈明泊直视着她的眼睛,“但你眼神一直在观察桌上谁先动筷。”

“是啊,” 沈思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那种局面里,谁先动,谁就输了先机。”

“你看得比我通透。”

“可惜看得通透,也不代表能留下。”

陈明泊沉默不语,垂眸凝视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波,仿佛那里面倒映着过往的种种。

“你叔叔后来对我说,‘你要是肯主动点,说不定明泊愿意多了解你一点。’” 沈思语声音低沉,“我听完那句话,就知道,他不是要我来谈感情的。”

“对你不公平。” 陈明泊语气中带着歉意。

“是对我,也对你。” 沈思语望着他,目光坦然,“但我还是来了。因为我知道你不缺人介绍,但我不甘心。”

陈明泊眉间不易察觉地动了动,语气却依旧沉稳:“我记得你当时笑得很礼貌,但眼神不服输。”

“那时候我以为,输赢还靠得住努力。”

“后来呢?”

“后来我就知道,有些人不是你肯上前就能并肩。” 沈思语的声音平静而淡然,像是在讲述一段早已尘封的往事,没有愤懑,也没有遗憾。

他轻声问:“你现在还在意输赢吗?”

“这件事上吗?” 沈思语挑眉,眼中闪过一丝释然,“早就不在意了。”

陈明泊点点头:“那就好。”

短暂的沉默中,咖啡机研磨咖啡豆的声响与窗外风吹银杏叶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为这场对话增添了几分静谧。

“说正事吧。” 沈思语率先打破沉默,神色变得严肃,“我爸这几天确实听到了你这边的情况。他没明说,但我看得出,他觉得你现在被盯上,不全是因为‘业务问题’。”

“我知道。” 陈明泊轻叹一声,“后面还有人借我做切口。”

“你是目前整条线上唯一一个不依附的节点。” 沈思语目光犀利,直指问题核心,“他们想借你出局,好转移注意力。”

“所以你爸愿意出面?”

“他不是给你开口,是他早就知道你迟早要来。” 沈思语直视着他,“我们家不是现在才评估你值不值得帮,而是一直在看你是不是能扛。”

“我能扛。” 陈明泊眼神坚定,“但不是所有代价我都能接受。”

“你担心万临?”

陈明泊微微一怔,随即坦诚地点头:“她是我现在唯一不想失去的人。”

“那她知不知道你来见我?”

他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我还没告诉她。”

“你怕她误会?”

“她不会误会。” 陈明泊抬眼望向窗外,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心疼,“但她会难过。”

沈思语轻笑一声:“她真是让你软得彻底了。”

陈明泊语气认真而坚定:“这不是软,而是清楚。清楚什么该护,什么该让。以前我觉得所有事靠自己,现在不一样。”

沈思语听后,眼神先是一怔,继而露出欣慰的笑容:“明泊,我很庆幸,你终于不是那个冷着眼不肯低头的人了。”

“我还是不低头。” 陈明泊神色坚毅,“但我会转身,抱住该抱的人。”

“你要是真能熬过去,我替她开心。”

“你也帮了我一把。” 陈明泊语气柔和下来,“我记得。”

“别记。” 沈思语轻声说,眼中带着释怀,“我们已经没有下一场了,这一场就当我陪你收个尾。”

“你值得被更好的人收起,而不是收尾。”

沈思语静静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祝福,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坦然接受了各自的人生轨迹。

两人走出咖啡馆,秋日的阳光依旧明亮,街头的风带着丝丝凉意。陈明泊刚想开口提出送她一程,沈思语便摆摆手,语气轻松却透着谨慎:“你现在的位置,不适合跟我并肩走太久。别人拍一张照片,说不定又是什么版本。”

他点点头,真诚地说:“谢谢你,思语。”

“你欠的都还完了。” 沈思语神色平静。

说完,她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身姿优雅而利落。陈明泊站在原地,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咖啡馆的玻璃门,阳光洒在肩头,拉长的影子坚定地投射在地面上。这场会面,没有纠缠,没有暧昧,只有坦诚的对话与释怀的告别。

此后的日子,陈明泊的生活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他依旧保持着雷打不动的作息,西装笔挺地准时出现在办公楼,在会议上侃侃而谈,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每一个项目。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风暴的触角早已渗入生活的每一处缝隙。他走路时不再沉浸于耳机里的音乐,而是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每次手机响起,都会下意识地查看来电号码;家中的抽屉被他仔细分类,重要文档锁进层层加密的暗格里。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危险边界,如今就在脚下摇摇欲坠。

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中,沈思语成了他意想不到的盟友。她的帮助从不张扬,却精准得如同手术刀,每一次出手都直击要害。当有人在背后恶意抹黑他的人脉背景时,她巧妙运作,让一封关键信件 “偶然” 落入重要人物手中;当有人暗中调查他任内的财务流水,她提前获取消息,从尘封的系统深处翻出那份至关重要的盖章复印件。所有行动都如行云流水,不着痕迹,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的会面总是隐秘而谨慎。有时是在金融街旁昏暗的旧咖啡厅,趁着五点过后的人流高峰;有时是在亮马河边装作偶然相遇,在散步时低声交谈;还有一次,他们在北新桥的旧书店里,隔着摆满杂志的书架,像陌生人一样交换信息。

这天晚上,他们约在木樨地附近的一家日式小酒馆。包间内光线昏暗,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纸灯笼,在墙壁上投下朦胧的影子。四周隔音极佳,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沈思语早已抵达,身着藕色衬衫搭配深灰短裙,高马尾利落又不失温柔,书卷气十足。她正低头专注地翻阅文件,听见门响,迅速合上资料册,抬眸看向走进来的陈明泊。

“你晚了两分钟。”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轻松,却难掩眼中的关切。

“后面临时加了个会。” 陈明泊脱下外套挂在椅背,动作略显疲惫,“不是故意让你等。”

“我习惯了。” 沈思语将文件推到他面前,神色变得严肃,“我今天查了你说的那件事,前期那笔专项资金审批确实没有问题,但中间有人动了手脚,绕了一个流程。”

“哪个环节出的问题?” 陈明泊身体前倾,目光紧锁文件。

“财政组的副签。” 沈思语翻开文件,手指轻点页脚,“这人你不熟,我爸以前在南区任职时和他有过两年交集。他被人收买,拿了不实的东西来针对你,现在那批数据已经被篡改。”

陈明泊低头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这批审批我反复核查过,怎么会是他?”

“流程上显示你放行的是原表格,但入档的却是被篡改后的版本。” 沈思语拿出一张泛黄的备份表,“这是我托朋友调取的,虽然不完整,但能看出变动发生在你批示后的第三天。”

“所以他们想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陈明泊抬眼,眼神冰冷如霜。

“他们不会明说。” 沈思语语气冷静,“他们就是要让你陷入‘无法自证’的困境。”

陈明泊沉默良久,指尖死死捏着文件边缘,关节泛白:“这个时间点太蹊跷了。如果不是你找到这份备份,我可能永远都发现不了真相。”

“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 沈思语注视着他,眼中满是忧虑,“你越是恪守规矩,他们越会利用程序漏洞来诬陷你。”

陈明泊冷笑一声,将文件整齐叠好:“有办法把真相公之于众吗?”

“有,但不能由你出面。” 沈思语压低声音,“必须有人先放出消息说数据有问题,你才能以调查者的身份介入澄清。”

“你的人能做到吗?”

“我爸的一个老下属可以,不过得通过外线转接。” 沈思语眼神坚定,“我来安排,保证他不会知道你才是背后主使。”

“我信你。” 陈明泊语气诚恳。

沈思语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以前从不这样信任我。”

“那时候我不懂,有人愿意雪中送炭,是难得的情谊,不是负担。” 陈明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

沈思语靠回椅背,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许久:“你是不是很累?”

“还行。” 陈明泊语气平静,“但累又能改变什么?”

“累了就承认,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陈明泊低头喝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怕一旦承认,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包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外面传来的锅物沸腾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寂静的空气。暖黄的灯光下,沈思语的眼中泛起点点柔光。

“你如果早一点接受我,” 她忽然轻声说,“我们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陈明泊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心里有了放不下的人,我也就不用再纠结要不要等你回头。”

“我不会让她知道这些事。” 陈明泊语气坚定,“我不想让她担心。”

“有些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我会努力站稳脚跟,” 陈明泊眼神坚定而温柔,“到那时,她就不用承受这些了。”

“你还是老样子,” 沈思语轻叹一声,“总是把别人护在身后。”

“这是我选择的路。” 陈明泊望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我不想让她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

沈思语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理解与祝福,却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遗憾:“那你一定要撑过去。她值得你好好活着,干干净净地走出这场风暴。”

陈明泊郑重地点头:“我会。”

饭局结束后,沈思语拒绝了他的相送。她拎着文件袋站在街口,望着陈明泊渐行渐远的背影,没有出声。她深知,他那句 “我会” 不是随口一说,而是要用尽全力去兑现的承诺。虽然这次他要守护的人不是自己,但她依然选择站在风暴边缘,为他扫清障碍。因为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像陈明泊这样宁愿自己深陷泥潭,也要护他人周全的人,实在太过珍贵。

北京的深秋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干燥的风卷着枯叶掠过街道,街边的梧桐树在风中簌簌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秘密。陈明泊的生活被笼罩在一片灰暗中,无形的压力如浓雾般弥漫,令人窒息。表面上,一切风平浪静,他依旧准时出现在办公室,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工作,但周遭人的目光却悄然改变 —— 那些若有若无的试探,取代了曾经的信任,像无数根细针,时不时刺痛他的心。

虽未被正式约谈,却两次被 “友好” 地 “邀请喝茶”。会议室里,对方笑容满面,措辞委婉客气,可字里行间,却如利刃般直指他前几年在能源系统经手的项目。陈明泊应对得滴水不漏,内心却无比清楚,这不是一场关于证据的较量,而是一场权力的博弈,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替罪羊,而他,显然不符合这个标准。

这段时间,他将所有的压力和不安都默默藏在心底,没有向万临透露半分。每天下班后,他刻意绕远路,再搭乘公交回家;定期清理手机缓存,谨慎对待每一条语音消息,陌生号码更是一概不接。他的世界安静得可怕,紧绷的神经就像拉满的弓弦,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在万临面前,他始终保持着温柔与从容。每当他晚归,她总会留一盏灯,驱散深夜的黑暗;当她询问工作情况,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说:“项目上最近收尾,文件多。” 她从不追问,只是轻声叮嘱一句 “早点睡”,眼神里满是理解与心疼。

那一天,疲惫如潮水般将陈明泊淹没。他坐在国贸公寓的沙发上,背靠软垫,额头抵着指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万临穿着柔软的家居服,无声地从卧室走出来,她的脚步轻得像猫,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她的声音温柔而关切。

陈明泊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有点。年底的项目都在并线,事情比较多。”

万临走到他身边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中:“你头有点低烧,我看得出来。” 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你总是这样,累了也不肯说。”

“我不想让你担心。” 陈明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

“可我一直在担心。” 万临侧头看向他,目光中满是担忧,“不是担心你累不累,而是担心你根本不打算跟我说实话。”

陈明泊的睫毛微微颤动,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万临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柔地帮他理顺额前凌乱的碎发。当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额角时,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却紧紧扣住了她的手。

“临临,”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痛苦,“我不是不信你。”

“那你为什么不说?” 万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因为我现在连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确定。” 陈明泊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我不想你跟着我被扯进去,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我不是旁人。” 万临的语气坚定而冷静,“你不说,是你一个人扛。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出了事,我连你面对了什么都不知道,那才是最可怕的。”

陈明泊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眼眶微微泛红,却仍在极力克制着情绪:“是我自私。”

“不。” 万临轻轻摇头,“你是太想保护我。”

“保护你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陈明泊轻声说,“我不敢告诉你我和谁见过、调了哪些资料、现在是谁盯着我。因为你不是局中人,你没有义务陪我被牵扯到这场麻烦里。”

“可我是你的人。” 万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陈明泊,我不是你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我是可以和你一起站在风雨中并肩作战的人。”

陈明泊猛地看向她,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感动,这一刻,他筑起的心理防线开始崩塌。

过了许久,他缓缓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像个疲惫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我太怕了。” 他的声音几近哽咽,“怕你被人利用,怕你因为我受到牵连,怕我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却因为我的事毁了一切。”

“那你就告诉我。” 万临温柔地说,“让我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我不一定能帮你解决问题,但我可以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陈明泊沉默了片刻,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那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支撑。随后,他开始娓娓道来,从调查的起因,到专组关注的重点,再到沈思语如何暗中协助他化解危机。他说得很慢,很仔细,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万临安静地听着,眼神专注而坚定,像在聆听一个关乎生死的故事。等他说完,她才开口:“沈思语出面,会不会被别人误解?”

“她知道分寸。” 陈明泊回答。

“你也知道,我不会误解。” 万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信任。

陈明泊转头看向她,眼中的防备与不安终于完全消散:“你还信我?”

“我一直信你。” 万临坚定地说,“但我更希望你能相信我 —— 这不再是你一个人的战争,我们要一起面对。”

陈明泊重重地点头,声音沙哑:“好,我不瞒你了。”

万临轻轻靠向他,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客厅里静谧无声,只有窗外的风拍打着玻璃,发出轻微的声响。茶几上的温水还冒着热气,而他们相握的手,紧紧相依,传递着温暖与力量,仿佛在这一刻,时间都为他们静止。

国庆过后,北京的秋意愈发浓重,整座城市像被按下加速键,各大项目争分夺秒地推进,各方势力的博弈在暗处翻涌。万临的工作强度陡然攀升,项目方案的反复打磨、尽职调查的细致核对、机构间的协调沟通…… 密密麻麻的日程几乎将她的时间表挤得密不透风。

她整日在忙碌中穿梭,连回国贸公寓的路上都不得闲,常常一边快步疾走,一边接听甲方的电话。耳边是甲方不耐烦的催促声,手中紧紧攥着刚完成的计划书草案,文件夹边角被捏得发皱。即便如此,她从未在陈明泊面前吐露过一丝疲惫,反而以更坚定的姿态配合着他的节奏。她心里明白,此刻的陈明泊正深陷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而她能做的,就是成为他坚实的后盾,不让自己成为他的顾虑。

那日下午,万临与外部顾问团队在金融街的会议室里展开激烈讨论,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暮色渐浓。会议室里,冷白色的灯光无情地洒下,将每个人的表情照得清晰。当对方递上修改意见时,她低头迅速翻阅,眉心不自觉地皱起。

“这里的数据不准确。” 她指尖轻点文件,目光锐利地抬起,“这家香港公司的母公司架构与你们提供的内容不符,注册地、控股比例都需要重新核对。”

“我们是照着三月那版查的 ——” 对方负责人试图解释。

“现在是十月。” 她毫不留情地打断,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资本架构变动频繁,麻烦你们的法务部门再仔细核查一遍。”

对方尴尬地点头应下,她利落地合上文件夹起身:“我明天中午要把修订版发给新方代表,今晚之前请务必把清表给我。”

收好资料走出会议室,夜幕已悄然降临。金融街的霓虹次第亮起,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单薄。刚踏出办公楼,手机铃声响起,是邵然。

“在外面?” 他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刚开完会。”

“我在你公司附近。” 邵然顿了顿,“刚好办点事,要不要顺路聊聊你那个能源项目?”

她稍作迟疑,问道:“你在哪儿?”

“楼下旁边那家意大利咖啡馆。”

赶到咖啡馆时,邵然已点好两杯茶。今日的他褪去了往日的正式,衬衫袖口随意卷起,可眼神依旧透着精明与从容。他冲她点头微笑:“看你这气场,像是刚把一屋子顾问训了一顿。”

“没训。” 她放下包落座,“只是工作容不得半点松懈。”

“你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邵然将茶杯轻轻推向她,“听说你那个能源项目遇到瓶颈了?”

“对方项目地的审批还没下来。” 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再等等吧。”

“需要我帮忙打个招呼吗?” 他语气看似随意,眼中却藏着试探。

“谢谢。” 她回以微笑,语气疏离而礼貌,“我们内部正在处理,暂时不需要外援。”

邵然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是不是一直不想欠我人情?”

万临没有立刻回应,低头拨弄着杯中漂浮的薄荷叶,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坦然:“不是不想欠人情,是我不想产生误会。”

邵然一怔:“什么误会?”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思,也明白你为何对我格外关照。” 她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就直说了。”

邵然没有否认,目光微微躲闪:“那你把一切看得太透彻,反倒不给人机会。”

“不是不给机会,是我的心早已做出选择。” 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邵然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杯口,随后抬起头,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你总是这么干脆。”

“但你还是愿意帮我。” 她也笑了,眼中满是感激,“这份情谊,我记在心里。”

邵然的笑容渐渐淡去:“我其实挺羡慕他。你们的感情从不张扬,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他最珍视的人,连我也看得明白。”

万临垂眸又喝了一口茶,动作轻柔,仿佛没听见这句话。“我不想让他担心。” 她喃喃道,“就算我这边焦头烂额,也要让他知道,我能独当一面。”

邵然不再多言,转而聊起工作:“你最近需不需要法律支持?我有个专业团队,可以帮你审核项目的第二层架构。”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推辞:“好,把资料发我邮箱吧。”

两人又就工作细节讨论了一番,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街道上的灯光次第亮起,照亮了这座不眠的城市。当万临收拾好文件准备离开时,邵然贴心地帮她拿起包。

“谢谢你的茶。” 她站在门口,礼貌地颔首,“我先走了,明天还有早会。”

“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 邵然望着她,目光复杂,“工作上,或者其他方面……”

她微微一顿,笑容温柔而坚定:“希望我们能一直保持合作,但也请别为我白费心思。有些路,我必须自己走。”

邵然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街灯的光芒洒在她肩上,勾勒出一道笔直而坚毅的轮廓。她步伐沉稳,眼神笃定,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正是这份清醒与独立,让她在风雨中站稳脚跟,也让人心生向往,却只能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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