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平日嘈杂又紧张的学习氛围,周六天的一高就像个安静的姑娘,躺在盛夏里,万籁俱寂。
林荡拿出保安大叔给的钥匙,打开音乐教室的门。
熹微的光从晃动的窗帘透进来,盛风走进去,掀开盖在胡桃木色的琴键盖。
初赛要求提供两首曲子,一首指定的技巧性练习曲,另一首自选。
技巧性练习曲她选了舒伯特即兴曲op.90 No.2。
盛风打开手机,视频录制需要横屏一镜到底,而周围似乎没有可以放手机的地方。
林荡斜倚在墙上,“找支架?”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盛风点头,“忘记带了,现在去买应该来得及,我去买。”
“我这么大的人,你看不见?”
盛风脚步停住。
是啊,她可以让林荡当手机支架。
于是弯弯眉眼,“那就辛苦你了人脉林。”
林荡接过她的手机,在掌心转了下,“放心,你哥手稳。”
拖过来一把椅子,放在距离钢琴右后方不远不近的位置,倒放着。
接着两条腿冲椅背的方向微敞着坐下,手腕置于椅子靠背上,摄像头正对向她和钢琴,这样手不会抖了。
像是提前做过功课。
盛风坐在琴凳上,细白的手指置于黑白琴键,偏头看向镜头。
“这样可以吗?要保证我全身、双手和钢琴整体都在屏幕里。”
林荡看着屏幕里看过来的女孩,喉结微动,轻“嗯”了一声。
她转过身去,“那我开始了。”
林荡点击录制前,不疾不徐的说着,“不要紧张,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我们有的是时间。”
盛风坐姿挺直,眼皮都没抬,“我想做的事,从来都是一遍过。”
自信而轻傲。
盛风小朋友比他还狂。
林荡极淡的笑了声,“那开始了。”
点击开始录制。
女孩葱白的指尖落于琴键,乐声倾泻而来。
不同于弹《克罗地亚狂想曲》时要展现苦难和希望并存时的狂野和跌宕,舒伯特即兴曲第二首则是一支如歌似舞的欢快的曲子。
通过一连串的三连音,流泻的音符骤然将听众推入绿意勃勃的原始森林中。
草木疯长,蝴蝶慢飞。
随着一段清凌凌的音符,听到了溪流奔泻的声音,于是踩着云朵似的草木,直奔溪流而去。
山野绚漫,潋滟决堤。
琴声终止的那一刻,身体和灵魂皆重新归属于你。
而从世外桃源般的梦境中抽身而出时,逐渐生出一种翩落凡尘的怅然若失。
屏幕里的女孩缓缓起身,正面朝镜头露出清丽绝尘的五官,而后微微鞠躬,直起身时,朝他缓慢的眨了下眼。
示意他可以结束了。
林荡注视着她,似停顿了好几秒,才点击录制终止。
寂静的教室掌声响起。
唯一的听众正用双手鼓掌。
可是第二首自由曲目要弹什么?
盛风其实还没想好。
她回到琴凳上折身看林荡,“你想听什么?”
“我?”
盛风点头,“嗯,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林荡双手随意地搭在椅上,眼皮缓慢上撩,“我这点儿地位,居然还有点曲权?”
盛风朝他轻抬娇俏的下颌,“姐姐赏你的。”
林荡勾了勾唇,也没客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朝她展示一首曲子。
“这首行吗?”
“Annabelle。”
盛风看屏幕。
这是国内一位钢琴家的代表曲。
林荡点头,这首曲子在他歌单很久了。
但他想,如果由盛风演绎的话,肯定会有不同的效果。
也巧,这也是盛风很喜欢的钢琴家。
他所有曲子,她滚瓜烂熟。
不过作为参赛作品,单从技巧上来说这并不难,要想打动评委,那么在情感的调动和渲染上就格外重要。
盛风的手指重新落于琴键上,没看他,眼眸只留在琴键上。
“那这首Annabelle,专赠予林荡同学。”
这次他没用她的手机,而是用了自己的。
“开始。”
随着他嗓音落下,盛风搭在琴键葱白的细指轻抬。
琴声渐起。
屏幕里后背挺直的女孩,扎着高马尾,几缕散出来的发丝落于那一截白腻的脖颈上,随着指尖的跳动,重新赋予了钢琴勃勃的生命。
夏风和琴声缠绵交织,轻吻着沉浮的白纱。
少年正坐于她身侧,借着微光,无声息地临摹起她的眉眼。
这首曲子,是专赠于他的。
‘专赠’这个词,听起来就很特别。
是独一无二,是无可替代,是专属于他。
让林荡平白生出了一种意图霸占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