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盛风先回窝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得体又干净,才出门。
站在林荡家门口,刚准备敲门,思忖着自己空手不太好,边下楼往小卖部走,边百度了下拜访长辈送什么比较好,按照网上的建议打算买一箱纯牛奶和一箱果汁。
礼数不算重,而且是双数。
既不会担心他们拒收,又不会显得没礼貌。
盛风提着东西放在收银台,拿出手机准备结账,江明煦正从小卖部二楼一步三台阶的下来,江明彦在他身后。
“哎?盛风,你不是去荡哥家里吃饭了吗?”
江明煦也已经换下校服,黑色夹克外套里面搭的也是件黑色的短袖,利落又痞气。
盛风,“我拎两样东西去。”她问,“这些多少钱?”
“救命!”江明煦,“你又不是去见家长,你可是恩人做客啊,你拎什么礼。”
盛风:“……”
江明煦没说价钱,指尖敲了敲收银台上那两样东西,“而且就算你拎过去,林叔和沈姨也肯定不会收。”
盛风见过盛唐在商场上与人打交道的方式,送礼必要回礼,吃饭也一定另有所图,生怕你来我往刀光剑影间,谁会吃半分亏,潜移默化中,也给她灌输了这种计较的概念。
所以她还在犹豫,“可我觉得空手不大好……”
江明彦明白她的顾虑,劝得温和,“林叔和沈姨不会收不说,说不定还会生气,气你把他们当外人了。”
盛风,“啊?”
“真正的朋友之间,不能亏欠太多,但也要相互亏欠。”
盛风不大明白,江明彦举例,“就像林叔和沈姨加班的时候,荡哥偶尔会来蹭饭,而我们也经常去荡哥家里蹭饭一样,我们是朋友,不必计较太多。”
江明煦手肘搭在她肩膀上,吊儿郎当,“是啊,咱们当中,就数你最见外,这坏毛病,要改。”
厨房传来喊声:
“江明煦?”
“妈,我在收银台。”
江明煦扯着嗓子应了句。
文晴身上还穿着围裙,从一楼厨房钻出来时,身上还带着食物的香气。
手里提了个不锈钢保温壶,看起来沉甸甸的,递给江明煦。
“我今天炖了排骨汤,正适合伤到骨头的病人喝,你不是要替高幸给她爸爸送饭去吗,把这个也给你高叔带着。”
都是邻居街坊,相互照应。
江明煦接过来后“哦”了声,“那我走了。”
江明彦跟他并肩朝外走,“我跟你一起去。”
“哥,我自己就行。”
“我怕你路上把菜撒了。”
江明煦:“……我哪有这么笨啊。”
“太黑了,夜路不安全,你自己走我不放心。”
盛风看着兄弟二人的背影,心头上涌出的是经久不息的暖意。
在国外读书,班上那帮孙子歧视她是华人,故意搞小团体孤立排挤她。
盛唐忙工作,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常态。
她一个人住在纽约市中心的大平层,一梯一户,没有邻里关系,爽是爽了,但她发高烧昏过去都没人知道。
要不是来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看她倒地上,赶紧叫了救护车,她这会儿估计人早没了。
文晴收起桌上的牛奶和果汁放地上,刚才他们谈话,她在厨房没听完全,但也听个大概。
在病房的时候就对这小姑娘印象深刻,见义勇为,人又漂亮。
现在又这么懂事,文晴满眼柔意轻泛,是越看越喜欢。
“小姑娘,时间不早了,估计你沈姨和林叔早就等着你了,赶紧上去吃饭吧。”
盛风不再纠结带礼的事,点了点头,走之前文晴冲她招手,“赶明儿也来文姨这里吃饭。”
江明煦的性格跟文晴很像,盛风边朝外走,边笑着应下。
“好,文姨,赶明儿我也来蹭饭。”
“好嘞,文姨等着你哈,不许敷衍我。”
听着文晴在身后的应声,盛风走得脚步轻快,裙摆随风摆动。
双手轻轻捏在身后,仰头,梧桐树影摇曳,繁星璀璨满天。
街头巷尾不是酒店平层高级奢侈的香水味,是每到饭点就散发出迷人而无法复制的烟火气。
谁说这地方不好啊。
风景正好,学校正好,夜色正好,朋友正好,邻居也……正好。
桐市一定拥有着世界上最温柔的四季。
林荡回到家换鞋只用了三秒。
没管厨房里林青岚和沈楠叫他,钻进自己房间,就开始兵荒马乱地收拾。
好在他平常就爱干净,每样东西都有它该有的归处。
此刻,衣服老老实实地在衣柜列队,各种书籍乖乖地站在书架指定位置,被褥整齐合一,床单也没有一丝褶皱。
但他微凝着眉,似乎还不满意。
沈楠拎着汤勺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林荡先是将被褥扯得有棱有角,像块刚切好的豆腐,又趴在电脑桌前,一丝不苟地将鼠标扶正。
“你干什么呢?”
沈楠要进来,被他起身伸手制止,“站着别动。”
沈楠抬起的一只脚悬在空中,“咋、咋了?”
汤勺刚从锅里拿出来,悬在边缘的褐色汤汁正缓缓往下滴落,滴在他房间连根头发丝都瞧不见的地面上。
林荡迅速从桌面抽出几张纸巾,先把汤勺从她手中拿出来,用纸巾包裹住,以防继续往下滴汤汁,又蹲下去,用纸巾把木地板上的污渍用力擦干净。
直到光可鉴人。
弄完这一切,才起身看独脚站立的沈楠,他说,“你的拖鞋怎么那么脏?”
沈楠掰过自己的脚看,“不脏、不脏啊……”
“先别进我房间。”
林荡把汤勺还给她。
沈楠满头雾水,“为啥?”平常都让她进的。
林荡没回答,掌心撑在门框上,神情自若的反问,“有事?”
沈楠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落下脚,往后退了步,不进就不进。
“盛风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你邻居妹妹呢?”
“她换好衣服就来了。”
林荡顺手把门关上,转身去了卫生间。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拖把,他挽起袖口,劲瘦的手腕露出一截。
在沈楠的目光下,开始拖地。
沈楠,“……我刚才拖过地了。”
“我闲得慌,给自己找点儿事干。”
林荡说得随意,拖地却认真,地板亮得几乎能当镜子。
“额。”沈楠不理解,但尊重。
重新回到厨房,沈楠拿着汤勺跟林青岚小声说,“儿子的洁癖现在这么严重了?他从前是爱干净,但从没像今天这么挑剔过,刚才我去他房间,那书架上的书,倾斜角度都一样,还有那鼠标。”她比划了下,“跟桌子边沿精准垂直到九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