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幸头疼又无奈。
怎么也想不到平常那么清冷安静的一个人,醉起来反差这么大,像个闹人的小孩子。
“那你说怎么办?怎么办你才会乖乖睡觉啊?”
高幸特别耐心的问。
盛风歪着脑袋看她,认真想了会儿说,“你们给我唱首歌吧,唱得好听,我就睡。”
转眼又贼兮兮的说,“要是唱得不好听。”挥舞着桌子上的纸巾当魔法道具,“我就把你们变成石头,永远留在这里陪我。”
高幸:“……”
林荡忍无可忍地把钥匙往桌上一扔,挽起袖口,从后抱住她的膝盖。
接着,盛风懵懵的一团被他轻易端了起来。
高幸惊呆了。
“打开卧室的门。”
林荡端着她站在卧室门口,高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门打开。
卧室开了灯,林荡把人轻轻放在床上。
盛风趴在床上整个还是懵的,几秒后,兴奋地朝林荡张开手臂,“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林荡抬手捏了捏眉心。
高幸将她的鞋子脱掉,强行把盛风塞进被窝里。
果酒的后劲上来,高幸哄了半小时,盛风总算安静下来,乖宝宝似的,手指攥住被角,总算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林荡抬步朝卫生间走。
高幸把大灯关上,开了床头的小夜灯,床上的盛风唇瓣张合,似乎在说些什么,高幸凑过去听,隐约听到她在喊“爸爸”。
去卫生间用温水浸湿毛巾的林荡回来,听到高幸问,“盛风好像想爸爸了,你知道她爸妈的联系方式吗?”
林荡看了眼床上的女孩,眼泪从她眼眶中流出,留了道不明显的水痕,没入发丝中。
他抿了下唇,摇头,“不知道。”
“你爸妈刚出院,需要你照顾,这里交给我吧。”
林荡道。
高幸不放心的看了眼床上的女孩,但林荡这人靠得住,她点了点头,走前说了句“有事尽管叫我”才离开盛风家。
窗户没有关,隐约还能听到楼下大人们的交谈声。
林荡过去把窗户关上。
房间寂静。
他站在床边看了会儿偷偷掉小珍珠的小姑娘,在客厅闹腾得不成样子,这会儿手背遮在眼睛上,哭得很小声,几乎听不到。
朦胧的月光中,看起来那么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裂成碎片。
林荡弯腰,把她挡在眼睛上的手背轻轻拿开。
她眼睛闭着,睫毛濡湿一片,嘴唇时不时张合喊着“爸爸妈妈”,睡得很不安稳。
盛风做梦了。
在酒精甜蜜的麻醉中,先是做了一个很甜很甜的梦。
梦里她穿着盛唐给她新买的公主蓬蓬裙,在花园里和周卿年一起躲猫猫。
那年她七岁,春天很美。
她自作聪明地在花坛找到一处绝佳的藏身之地,以为周卿年绝对找不到她。
然而盛唐给她扎的丸子头,暴露了她的位置。
周卿年把她从花丛中一下子抱出来,她撅着嘴,特别不高兴,“爸爸,你肯定偷看了。”
“爸爸可没有违规哦。”
她不信,“那你怎么一下就找到我了?”
周卿年手指蹭了下她的鼻尖。
“当然是我们粥粥长得比花还漂亮,躲在花里,爸爸自然一眼就能瞧见了。”
站在几米外的盛唐,眉眼含笑,温柔地站在一旁看着父女俩打闹。
可下一秒梦境扭曲。
盛唐冲过来狠狠一巴掌甩在周卿年脸上,把站在原地的小盛风吓了一跳。
周卿年脸被打偏,落下醒目的巴掌印,他朝盛唐冷笑一声,拾起桌子上的杯子砸在地上。
两人像是某种较量,周卿年砸杯子,盛唐就砸电视。
不断碎裂的声音淹没了她无助的啜泣声。
前一天还温馨整洁的家,转眼犹如废墟,狼藉一片。
盛唐头发凌乱地跌坐在碎片上,眼神灰败得不见一丝光亮。
周卿年声嘶力竭地撂下一句“疯子”,把门摔得巨响。
连同整个房间都跟着震荡。
盛风跑出去喊爸爸,周卿年开车扬长而去,她撕心裂肺地追车,跌倒在地,膝盖被柏油路蹭得血肉模糊,也没有换来周卿年回头。
她又瘸着腿,跑上楼找盛唐,却看到地上渗出的一滩血迹。
盛唐割腕了。
她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猩红的血液从手腕不断流出,渗进废墟里。
那时候的小盛风被吓得站不稳,无措地哭喊着救命,手颤抖得拨不出去救护车的电话。
盛唐被送进急救室后,七岁的她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走廊里空无一人。
手机里传来周卿年那边“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盛风永远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副样子?
眼睛凉凉的,在梦境中挣扎的盛风意识渐渐抽离。
她睁开眼,朦胧视线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道影子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甚至没坐她的床,她家没有凳子,他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搬来的椅子上,正朝前倾身,用一条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的眼睛。
盛风怔怔看着那道影子,直到对方的眉眼逐渐清晰。
是一张极漂亮的脸。
“醒了?”林荡落下手,观察她的神色,“想吐吗?”
盛风摇了摇头,托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直身体。
林荡递给她一杯蜂蜜水。
清甜的味道冲散了唇腔蔓延的涩意,盛风的后腰靠在床头,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余光偷偷看他。
哪怕室内灯光暗,林荡长得白,那两个黑眼圈特别明显。
又瞄了眼桌子上的钟表。
唔,已经凌晨三点了。
“你怎么在这啊……?”
“陪你啊。”
他说。
每个人的世界都会下雨,他没有办法到她心里撑伞,但愿意陪她淋完这场雨。
盛风别开眼,觉得哭完的自己肯定很丑,“谁要你陪啊。”
林荡靠了靠椅子,“我呢,是想走的,但某人一直在梦里叫爸爸,我走不了啊。”
盛风:“……”
林荡觉得这话有歧义,解释了句,“我没说你是在叫我。”
好像欲盖弥彰了。
“我的意思是……”
盛风及时制止他,“好了,你可以不用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