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荡睨她,“听你的意思,是对我在江湖上的地位有意见啊。”
“没意见没意见,你肯定当之无愧。”
盛风翘起唇角,稍顿她问了句,“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钢琴教室或者琴行吗?”
她对桐市不熟悉。
怕林荡没理解她的意思,盛风解释,“你说的那个比赛,我想去试试。”
从前为了对抗盛唐,连带着对钢琴生了厌恶,是林荡的话点醒了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未来规划和路要走。
盛唐是,她也是。
若是在对抗盛唐中迷失了自己,才更可笑吧。
“本来想去学校音乐教室的,但周六周天学校关门。”
所以盛风想去琴行。
“这附近还真没有。”林荡站起身,清瘦颀长的身影笼罩她,毫不犹豫,“所以,去学校。”
盛风仰头,“现在?”
“可是学校关门了……要是实在没有琴行,那就算了,等周一也行,反正初赛的截止时间是下周一。”
她还在迟疑,林荡已经朝外边走,“决定不能延误,别改天,就现在。”
身后忽而一股力道,林荡回身,长睫半落,视线顺着那双漂亮细白的手,落在拉他衣角的姑娘身上。
“可是……”
她话没说完,林荡散漫低头,朝她玩味的笑,“你怕了?”
“我会怕?”开玩笑,她提醒,“我们穿得是病号服。”
校服上沾了血,吃完早饭,她就把衣服也换了下来。
两个人穿着病号服去街上晃明显不合适。
而且他身上还有伤。
她松开他衣角起身说,“我先回家换衣服,然后想办法混进学校就好了,你在医院好好休息。”
“你自己能行?”
盛风点头,“当然。”
林荡耸耸肩,没反对。
只是在盛风回去换好衣服下楼时,看到单元楼前,本该在医院的林荡不知何时也换了身衣服,姿态懒懒的靠在自行车前等她。
“盛风小朋友,你真的很慢啊。”
瞧见她从单元楼出来,他直起身。
薄薄的光勾绘着少年轮廓分明的俊脸,他双手插兜,摇曳的叶影与碎光落于他的眉眼间。
有风刮过。
那一刻,盛风的呼吸都似带上了停顿。
林荡从口袋伸出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下。
盛风回过神,看他指尖敲了几下表盘,懒洋洋的说,“你比我先回来半小时,我换好衣服,在楼下又等了你半小时。”噙着笑意的眸光落她身上,“盛风小朋友,你是不是过于磨蹭了?”
盛风走过去站他跟前,他穿着破洞的浅色牛仔裤和白衬衫,一身随性,颈上的黑色头挂式耳机更显肤色冷白。
“你怎么在这?你不在医院好好趴着乱跑什么。”
林荡没回答她的问题,耷垂着眉眼,视线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两秒。
“脸怎么这么红?”
她模样本就长得惹眼,脸上稍带颜色,就显得格外明艳,似雾又似风般清清冷冷的气质,也因这些颜色平添了几分盎然的生气,让他忽然想起了奶奶家院子里种的樱桃树。
四月份的时候,樱桃果子尚且青涩,果皮却已然挂起浅淡可人的红晕。
明知道这时候的樱桃并未成熟,咬一口定然是涩的,他每年也总爱在那个时候吃上一颗。
任由酸酸涩涩的味道充斥唇腔。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她淡粉色的唇瓣上。
饱满而莹润,似满溢的水般,在光下泛起琉璃似的光泽。
他想起那颗酸涩的樱桃,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
盛风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确实有点热,她说,“是日头晒,热的。”
林荡从她微张的唇瓣上挪开视线,滚着喉结“哦”了声,“那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
“你不是要去学校吗。”
盛风站着没动,镇定自若的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回来干什么,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林荡的视线依旧落在远处,懒懒的回,“一点小伤,不打紧,哥没那么脆弱。一高管得严,没有我,你进不去。”
盛风,“我可以翻墙进去。”
这么文艺的姑娘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林荡嘴角一抽,“墙内外都安监控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你要是想周一国旗下做检讨,我也不拦着你。”
盛风,“那你怎么进去?”
林荡眉骨稍抬,“你林哥哥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盛风还没问完,林荡的食指抵在唇边“嘘”了声,余光朝他家的方向扫了眼。
“小点声儿,别让你林叔叔知道我回来了。”
他双手插兜,转身往前走,散漫的丢下两个字。
“跟上。”
盛风快步追上去,和他并肩走着,“你回来,林叔叔不知道啊?”
林荡边走边开玩笑,“你林叔叔睡着后,小偷把家搬走他都不知道。”
林青岚因为森林抢险两天一夜都没休息,脑袋沾床就睡过去了。
“那我们不骑车吗?”
盛风低了声音。
不远处传来鸣笛声,林荡朝出租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咱们打车去。”
他拉开车门,手搭在门上,示意她先进去。
盛风弯腰坐进后排,林荡背上的伤不怎么允许他弯腰,但他坐进去时却是面不改色。
“师傅,一高东门。”
林荡跟师傅说了句。
出租车开起来,盛风看了眼他的后背,“真不疼?”
林荡轻描淡写,“不疼。”才怪。
“别硬撑着,疼就喊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
如果她此刻眉眼不是弯着的,林荡就信了。
“想笑就笑吧。”林荡搭在腿上的手骨节分明,随意地掌玩着手机,“你林哥哥大度,不跟小朋友一般计较。”
盛风轻啧一声,“你幼不幼稚,总自称我哥,你很缺妹妹吗?”
想起学校里围着他团团转的女生。
哦,他应该不缺妹妹。
林荡朝她轻慢地笑了记,“缺个像你这样的妹妹行不行?”
盛风正欲张口,林荡脖颈上黑色头挂式耳机落在她的耳廓上。
盛风微微一愣,鼻息间有他陡然凑近时扑鼻的清冽香气。
稍微仰头,视野被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所侵占,菲薄的唇也距离她不过十厘米的距离。
唇瓣张合。
她下意识的盯着。
林荡动作散漫地调整了下戴在她耳朵上的耳机,压着眼皮,缓慢吐字,“怎么都算是正儿八经的考试,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清晰的话似能从耳膜钻进心脏,细密的纠缠起来。
盛风长睫轻颤着,微微屏住呼吸。
给她戴好耳机,点了下手机屏幕。
耳机里开始播放轻缓的古典钢琴曲。
而等她再次抬眼的时候,林荡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只手随性地搭在落下的车窗上,额前风吹乱的发丝半遮半掩了那双看向窗外的眼眸,没什么情绪。
可刚才那阵令人心悸的香气,似乎还久久的萦绕在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