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顿时分散去找。
高幸去会议室周围找。
江明煦和江明彦则去酒店的天台看看。
而盛风耷垂着困倦的眼,一扇一扇地踢开女卫生间的门,瞧瞧这姑娘是不是缩在里面当鹌鹑。
找了一圈,没见人。
盛风从卫生间晃出来,和去露台找人的林荡碰个正着。
“你那边也没有?”
盛风问。
林荡摇头,“没。”
盛风正琢磨这姑娘能躲到哪去,她忽然想到一个地方,抬步朝紧挨着厕所的杂物间去。
拉开门,果然,抱着膝盖的周雪柔正蜷缩在漆黑的角落里,身上的白礼服,像团揉皱的纸。
忽然的光刺了下眼,周雪柔立刻将头埋在膝盖间。
等光线缓和,她才抬起脸,满眼的泪水。
黑色的眼线在眼尾洇开,原本精致的妆容已经花得不像样子。
林荡眉眼低垂,“方老师在找你。”
空气中漂浮着咸涩的潮湿,周雪柔咬着唇瓣,低头抽噎着,不肯说话。
盛风以为她没听见,于是重复了句,“方老师在找你。”顿了顿,“马上就到你比赛了。”
闷声不吭的周雪柔肩膀耸动,呜咽的声音从埋着的膝盖传出来。
盛风和林荡相视一眼。
林荡往后散漫地退了步,对着盛风,朝周雪柔的方向抬了抬下颌。
那表情很明显,女生自然要女生来安慰了。
盛风也是无语,她最不擅长安慰人。
于是清咳两声,屈下一条膝盖,半蹲在她跟前,“哭什么啊,你现在哭得可丑了。”
周雪柔呜咽声更厉害了。
盛风嘴角抽了抽,得,还不能说实话。
她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有考前焦虑症?”
周雪柔埋着头依旧不说话,盛风继续,“我第一次参加钢琴比赛的时候也紧张,我妈告诉了我一个缓解焦虑的办法,我教给你。”
她说,“只要你站起来,在原地正着转三圈,再反着转三圈就不紧张了,方法听起来有点蠢,但挺有用,要不,你从里面出来试试?”
杂物间里面放的都是拖把之类的杂物,充斥着异味,哪里适合妹子待。
这时默不作声的周雪柔抬起泪眼,忽然哽咽得说了句,“其实方老师要找的人不是我。”
盛风不明所以。
周雪柔咬唇继续,“他要找的人是你。”
盛风似乎想到什么,安静地听着。
周雪柔抱住膝盖的手紧了紧,眼泪一颗颗落下来,憋了很久的秘密,再也憋不住了,她边哭边发泄出来,“那天方老师找到我,问我是不是在琴房弹了《克罗地亚狂想曲》,我说是我,被认可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可是后来练习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失望,无论我怎么努力地弹,都无法达到他满意的程度,当时我就知道……他找错人了,那天你也在琴房,我想,他找得那个人应该是你。”
“但是……”周雪柔声音低下去,“我没有告诉他。”
盛风听了一会儿算是明白了,“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哭的?”
周雪柔低声,“其实就算我不说,方老师应该也猜出来了,你上台演奏的时候,方老师一直在看你,他肯定知道那天在琴房的人是你了。”
“所以呢?”盛风不解,“这就是不去参赛的原因吗?”
周雪柔怔然的看她,“你不生气……”
盛风站起身,“我为什么要生气?”坦白地讲,“那个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钢琴了,就算你口中的老师要找我,我大概率也会拒绝。”
周雪柔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抽噎,“可我占了你的名额……”
盛风摇头,“不管是学校推荐还是个人报名的选手,想要参加比赛的,都要提交作品,你能过初赛,说明你的作品通过了评委的审核,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雪柔抬起发红的小脸,睫毛念成了一簇簇黑影,盛风看得好笑。
多大点儿事,哭成了小花猫。
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包纸巾,抽出几张,弯腰递到她跟前。
“当然,向老师撒谎是不对的,但这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错了去道歉不就得了。”
站在这个位置,林荡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那个看起来最不近人情又高冷的小姑娘,被人冒名顶替了,此刻却笑得格外温柔。
周雪柔看着拿包纸巾,又看向递纸巾的盛风。
盛风朝她弯了弯眉眼,周雪柔心脏被什么掐了下,眼眶瞬间又充起盈润。
“哇”得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盛风登时愣住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捂她的嘴。
都原谅她了,她还哭个球啊!
方文天听到声音朝这边赶,双手撑在膝盖,气喘吁吁的。
盛风把手立刻举起来,“不是我弄哭的。”手指林荡,“他可以作证。”
林荡见状低头闷笑一声。
周雪柔从杂物间里出来,裙子褶皱了,头发乱了,妆也花了。
“老师,不是她,是我自己。”她深深吐了吐气,在方文天的视线下,鼓起勇气承认道,“老师,我向你承认错误,那天弹《克罗地亚狂想曲》的不是我。”
方文天看着她愧疚的表情稍怔,随即抬起宽厚的掌心,拍了拍她的脑袋。
“老师知道不是你了。”
他看向盛风。
琴音是最好的证据。
“但老师也不怪你,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是好孩子。”
周雪柔湿润的眼睫颤了颤。
方文天弯腰,低声询问她,“但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怎么也要去台上好好表演,明白吗?你代表的是我们一高,而不是你自己,如果这时候放弃比赛,一高会被人嘲笑的。”
周雪柔指尖掐进掌心,沉默许久,忽然说,“老师能再为我争取五分钟吗,我……”轻声,“我有话想对林荡说。”
听到这话,盛风旁落在林荡身上的眸光,不自觉添了几分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