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风背完琴谱后躺着没劲儿,心情说好也不好,说不好又挺好,最后躺在床上抱住被子滚了几圈,那股烦闷并没有任何减轻的迹象,这才叫客服服务送酒,又来找隔壁的林荡。
“还是不是朋友了?陪个酒这么多话。”
盛风朝门缝里瞧了眼,“还是你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荡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明天要考试的人究竟是谁,他依旧让开地方,“别乱碰我东西。”
盛风拎酒迈步,进他的房间一点都不见外。
毕竟就住对门,他们待在她家学习,她经常去他家蹭饭。
一来二去的,入侵彼此的私人领地格外顺理成章。
“放心,知道你讲究,不碰你的东西。”
他把门关上,慢条斯理的跟她后边,“先说好,只陪酒,不陪别的。”
同样的房间布局,盛风大眼扫了一圈,林荡这间房明显比她的整洁几个度,一尘不染的黑色行李箱跟新的一样,在床边站得笔直,不像她,进了房间就把行李箱打开,不管用不用得到,东西一股脑全拿了出来,放得到处都是。
房间有地毯,盛风双腿盘起来,坐在茶几前。
拎来的四瓶啤酒扔桌面上,双手撑在腿边,身子往后自在的靠。
他似乎也刚洗过澡,空气里有淡淡的,和她身上一样的酒店沐浴露的味道,仔细闻,却又能闻到一丝不同的香气。
听到他这么说,她也插科打诨,“除了陪酒,你还能陪什么?”
林荡双手插在睡衣口袋里,站在那神色懒倦的看她,“哥这姿色,陪什么都亏。”
见她用酒店的瓶起开酒,他拎起玻璃杯,拿去卫生间清洗。
这么自恋的话,盛风本想嗤他两句的。
这会儿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到嘴边的话不自觉咽了回去。
说来也巧,他的睡衣跟她的居然是同色系,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显得身型颀长又挺阔,此刻半弯下腰身,薄薄的布料正贴合出腰际窄瘦的形状。
酒店隔音效果好,四周安静,只能听到浴室的水流水,少年每一根浸在水流的手指生得骨节分明,在透明的玻璃杯和折动的光影之间交缠,他连洗个杯子都那么赏心悦目。
让盛风不禁想起论坛上那些对他的讨论。
都很好奇他喜欢的类型。
一开始她以为,林荡喜欢周雪柔那种类型的,但后来澄清了,江明煦还特意挂贴说他不谈恋爱,但篮球场上,他又让她删了帖子,那是不是代表,他遇到喜欢的女孩了?
林荡拎着洗完的杯子从浴室出来,盛风已经自顾自地对嘴喝上了。
一瓶酒几秒钟落下半瓶。
林荡都气笑了。
他盘膝坐在她对面,玻璃杯似乎用不到了。
盛风往后靠床边,拎着酒的那只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坐姿十分豪迈,有一搭没一搭的吐槽她那个渣爹。
林荡没喝酒,只安静地听她发泄。
两瓶酒下去,看她昏昏沉沉的,林荡按住她要继续开瓶的手。
“别喝了,早点回去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这话,她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好像……他之前就说过。
盛风手上落空后,指尖蜷了蜷,转而漫不经意地盯着对面的林荡看了好几秒。
酒店的光设计得并不明亮,偏暖橙色,布落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晕开好看的光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藏在漆黑碎发下的那双眼眸,此刻如她一般,正没有任何折衷的落在她身上。
好像能灼烧她。
“林荡。”
她唇瓣动了动,念他的名字,醉意明显。
林荡视线牢牢定住她的脸庞,很轻的“嗯”了一声。
她小脸绯红,朝他神秘兮兮地勾了勾手指,“林荡,你过来,我给你讲个秘密吧。”
看样子,她已经醉得不轻,不能继续喝了。
林荡把茶几上剩下的酒拎远一点,知道她喝醉酒后爱胡闹,八成要戏弄他,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不过去……”
谁料下一秒,盛风蓦地拉住他的领口。
他上半身被迫前倾,猝不及防地带到她面前。
她一只手撑在茶几,另一只手拉住他领口的手转而搭在他的肩膀借力,不管他想不想听这个秘密,唇瓣已经凑到他耳边。
“其实我……”
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耳垂。
林荡心跳漏拍,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着。
鼻息间是她身上裹着酒精的甜香,正肆无忌惮的钻进他的鼻息里。
他垂下了眼睑,气息几乎凝住。
而她完全看不到他的僵硬,在他耳边醉醺醺的抱怨。
“我。”
“一点都不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一点都不喜欢。”
没有听到他任何回应,她重复好几遍,声音一遍比一遍大。
“你听见了吗,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身体始终保持前倾的姿势有点累,她把下巴索性垫在他的肩膀上,而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往他脖颈后抻了抻,挂得更舒服些。
明明这姿势像主动抱住他那样,可‘不喜欢’这三个字,却像冰冷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林荡用力闭了闭眼眸,似在十分克制着某种情绪,待她呼吸平稳后,微微侧过头,耐心的询问她。
“为什么……不喜欢?”
灯光似能随他的眸色而黯淡,周围静悄悄的。
他嗓音带着沉闷的鼻音,细听还有些颤,“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了吗。”
隔着柔软单薄的衣料,少年略比她炙热的体温传递到脸颊,他的肩膀枕起来好舒服,她用脸无意识地在上面蹭了蹭,话说得很慢很慢。
只听到末尾的‘讨厌’两字,迷茫的重复起来,“讨厌?讨厌……什么?”
落寞在四处蔓延填充,他眸色暗得无光,“讨厌,我啊。”
喉结仿佛有冷棱的异物在其中滚扎,几个字吐得十分艰涩。
林荡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父母恩爱、家庭幸福、学业顺利,从他上幼儿园开始,桌洞里就塞满了同学送来的巧克力,上了初中和高中后,这种情况更甚。
旁人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无比享受解完数学和物理难题后带来的成就感。
初三的时候,江明彦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那时候,他根本就理解这两字的含义,甚至嗤之以鼻的认为,有关注别人的时间,不如多写两道数学题……
直到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荡才意识到‘喜欢’是不受控的。
数学题带来的成就感压不倒关注她的执念,引以为傲的理智早就濒死糜烂。
明明对她一举一动草木皆兵,还在拼命装作漫不经心。
他变得刻薄,变得胆怯。
刻薄到对她身边的异性自动竖起三十道防线,胆怯到她还没说拒绝的话就已弃甲溃败。
那些拙劣晦涩的情绪,不能宣之于口,只能深藏于心。
但他藏不了太久的……
他得让她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网恋对象,抵不上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