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远还有工作,陪了她一会儿就离开了,沈霜妤觉得病房闷,披了外套出门。
她低头回消息,没注意看路,跟拐角处走出来的人撞了满怀。
“没事吧?”
低沉温和的男声,伴着温热的呼吸,自她头顶落下。
圈着腰身的手宽大有力,手臂上的青筋像蜿蜒的藤脉,极具性张力,清凉好闻的雪松香绕着鼻尖,缓慢触碰着神经末梢。
沈霜妤仓促间抬眼,正对上男人垂下的目光。
一双锋锐狭长的黑眸,冷冷清清,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沈霜妤目光顿了顿:“你是……贺屹舟?”
男人有张极其好看的脸,眉骨间带着些欧洲人的立体感,但气质清清冷冷,一身黑色西装自上而下,领带打成贵气的温莎结,腕骨低调矜贵的大理石表盘折射温和的光。
克己复礼,举重若轻。
像旧派的贵公子。
贺屹舟看着她,眉心很轻一蹙,“叫我什么?”
沈霜妤深吸一口气。
沈庭远年轻时是贺老爷子的秘书,二十年前从体制内出来自己做生意,因为长辈关系两人见过几次,但她和贺屹舟只能算认识,并不熟。
前世沈霜妤嫁给周肆后,虽然也在北城,但几乎没遇见过贺屹舟。
真要算起来,他们已经三年没见。
可在贺屹舟眼里,他们刚见过,年初沈庭远出差,她被送到贺家住了三个月,一直到高考结束才离开。
沈霜妤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这个时间节点:“二哥……”
贺屹舟在贺家排行老二。
“二哥,你怎么在这?”
贺屹舟眉眼有些寡淡地扫过她:“身体好点了吗?”
是了,昨天在周家,沈霜妤落水后就是贺屹舟救的她,可能看着两家的情分,过来医院看看她。
沈霜妤点点头:“我好多了,昨天谢谢你救我。”
“嗯。”
话题戛然而止。
他们两人间本就没什么交集,不是一个圈子,也不在一起玩,除了长辈的那点情分外,跟陌生人没有区别。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的尴尬,贺屹舟垂下眼皮看了她一眼,“回去休息吧。”
“哦……”
沈霜妤慢吞吞转身,往病房走,就看到贺屹舟还跟在她后面,她转过头,面带疑惑。
贺屹舟:“免得再撞到别人。”
“我怕别人吃亏。”
“……”
克己复礼只是他的表象,这人损起人来像刚吃了竹叶青。
年初在贺家时,沈霜妤正是高三冲刺,她偏科,六门里最差的就是物理,怎么都学不明白。
贺爷爷知道了,让贺屹舟来给她补课,“屹舟当年高考可是京大的状元,三门小科都是满分。”
沈霜妤没放在心上,毕竟贺屹舟那么忙,管着偌大一个公司的总裁,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有时间理她。
结果一模成绩刚出来,贺屹舟就称受了贺爷爷的威胁,来给她补课。
只看了一眼她的物理试卷,先摇头再叹气:“基因组合的时候是不是没给你组合物理基因。”
“……”
因为他时不时的毒舌,沈霜妤前世有些害怕他,在他面前总是很拘谨。
后来沈家出事,她嫁给周肆,就几乎再也没见过贺屹舟。
再后来听到他的消息,是贺屹舟的博森集团收购万氏的新闻。
北城是权利主宰者的游戏场,累世功勋积淀了这座城市厚重的历史堡垒,而在这堡垒最顶端的便是贺周万裴这些世家大族。
他们看似对立,但其实各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非必要,不会主动挑起争斗。
前世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贺屹舟会对万家那么极端。
.
走廊上有点冷,贺屹舟就脱了外套给她,沈霜妤也没有拒绝。
病房就在这一层,穿过走廊,沈霜妤看见她的病房门口站着个男人。
是周肆,他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应该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宴会上初见的男人,跨越三年又出现在沈霜妤面前。
沈霜妤脚步放慢时,周肆就侧头看到了她,挂了电话:“怎么不在病房?”
沈霜妤是七月七号的生日,现在是八月底,她追周肆两个月了,周肆对她一直是种不拒绝也不主动的态度。
前世他来时,沈霜妤意外又高兴,以为他关心她的身体,后来才知道他是为周馨怡说话来了。
沈霜妤不愿让他为难,只得咽下委屈,一口答应。
可既然重来一遍,她连周肆都不想要了,凭什么还不跟周馨怡计较?
沈霜妤美眸无温:“我需要跟你汇报我的行踪吗?”
周肆明显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跟上来的贺屹舟也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视线饶有兴致地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
从来贵重无人敢冒犯的男人,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呛声,周肆周身温度慢慢降下来:“昨天毕竟是在周家出的事,我来是想问你,需不需要补偿。”
沈霜妤压着胸口的酸涩。
他们结婚那三年,他随心所欲地放自己鸽子,事后也是一句补偿了事。
“受过的伤再怎么补偿也不会消失,我只想以牙还牙,你真有心就找出是谁推我的,要不就别来这惺惺作态。”
周肆垂眸看她,神色清冷,一言不发。
沈霜妤跟他在一起过三年,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但这次她不想哄他,感受到他的视线,沈霜妤抿紧唇瓣,侧身进入病房。
走廊上只剩下两个男人。
周肆自然也看到贺屹舟是一路跟着沈霜妤回来的,脸色更冷了几分:“你来找她,有事?”
贺屹舟眼皮都没掀,漫不经心道:“这么关心我的事,你暗恋我?”
周肆:“……”
.
沈霜妤回到床上,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这是她心情不好时习惯性的动作。
再看到周肆,她心里还是会有波澜。
五年的感情不是泡沫,不会那么轻易地消失。
但是这次她不要重蹈覆辙,她一定不会再爱周肆。
沈霜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实。
她做了一晚上的梦。
一会儿梦到周肆说‘过家家而已’,一会儿梦到沈庭远被一群穿制服的人带走,给他扣上手扣,定罪。
早上醒来的时候,沈霜妤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是啊,她是重活了一世,她可以重新选择,但既定的轨道还是不会变,沈庭远还是会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被人带走。
那时万盛的情况每况愈下,处在破产的边缘,很多合作商都跟他们相继解约,沈庭远一个人苦苦支撑,直到贩毒的新闻出来,这才彻底压垮了万盛。
沈霜妤从不相信爸爸会贩毒。
他是被人栽赃的。
前世沈霜妤嫁给周肆后也没停止过查这件事,她想给爸爸翻案。
可这件事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大多时候是一点线索她刚查了个头就会被人掐断,后来她用周肆的名义去查,但结果也一样。
在北城有这么大权势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但无论是谁,都不是当时的她有能力触碰的。
今生既然她知道未来会怎么走,这次她要帮爸爸守护好万盛,守护好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