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淑明!”霍乾念突然严厉出声,吓得霍淑明脚步一顿。
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霍乾念,额头上全是冷汗。
霍乾念目光如炬,森然俯视着霍淑明,道:
“从霍氏祖宗开堂起,至今二百一十五年,离开霍氏单出的只有三种,一种是被逐出霍氏的,一种是家业大过家主,另起东山的。”
“还有一种呢?”霍淑明下意识问。
霍乾念眉目冰冷,一字一句道:
“还有一种,是全家俱亡,无后而终。”
霍淑明登时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像是要摔倒。
众人也都被这几句话吓到了。
谁人不知霍乾念腿伤之前的威风?
面对那些个丧良心的霍氏子弟,霍乾念杀伐果断,没有一丝手软。
记得有一个拍花子买卖孩童的霍氏子弟,一家十一口,霍乾念亲手杀了十个。
还有从前以霉米充当新米,低价卖给孤儿院的一人,霍乾念一脚将人踹翻,那人身子还忙着从地上爬起来呢,头已经骨碌碌滚地。
这是霍乾念的积威甚重,谁敢造次?
不过说到底只是分家而已,霍肖瀚为人胆小怕事,长子霍淑明也是个耳根子软的墙头草。
这一家子生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没有犯事,大约霍乾念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众人心里这样想。
霍乾念却再次开口,像是话里有话:
“霍淑明,到此时为止,开弓尚有回头箭。”
所有人包括霍淑明在内,都以为霍乾念指的是“分家”这事。
只有云琛敏锐地从霍乾念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警告意味。
下一刻,只见霍淑明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他口中说着“那就不分了”,做出转身离去的架势,手里却快速从账册中掏出一把小刀,回身朝霍乾念狠狠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没有任何犹豫地——
云琛一把攥住了刀刃。
刀尖停留在离霍乾念眼睛只有一寸的位置。
她站在霍乾念身边,从后以半抱的姿势微微探出身,徒手攥住了冰凉的刀刃。
因为动作太猛,她束成马尾的长发往前一荡,落在他的肩膀。
鲜血从她手中成线流下,落在霍乾念石青色的外袍上。
“啊——”厅中有人发出惊叫。
一刺未成,霍淑明狠狠用力,还想再刺,谁知那刀刃却被云琛抓得极牢,竟抽不动分毫,只能看见越来越多的血从云琛手中流出。
云琛面不改色,握住刀刃猛地一拽,霍淑明随即扑跪在霍乾念脚下。
不等霍乾念发话,云琛将手中小刀甩掉,一脚将霍淑明踢飞。
从始至终,霍乾念的神情都宛如庙堂大佛一般,没有任何波澜。
既不惊讶,更无惧怕。
仿佛早就知道霍淑明包藏着祸心,故而在话语中给了他一次又一次警告和机会。
仿佛早就知道有他最看重的亲卫在,他便无需狼狈闪躲,只需稳当当地做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霍少主即可。
看着霍乾念冷峻从容的脸,云琛仿佛突然就懂了她初识霍乾念的那一天,在杀斗狠烈的竹林深院中,霍乾念为什么毫不慌乱,不躲也不逃。
因为那不只是一个泱泱霍帮少主的尊严。
也是少主亲卫的尊严。
他将命交给亲卫,以报这以命相护。
他笃定自己亲卫的本事能救他,纵使救不了,他也以身为饵,甘愿同生共死。
这种绝对信任,比之云琛曾说的“后背交给兄弟,性命交给老天”更甚。
只不过因为一双动不了的腿,这信任里还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悲哀。
云琛心头百感交集,但她不敢分神,得防着霍淑明再冲上来,更防止有人趁乱作怪。
霍淑明滚下堂中,一时间,众人惊声大叫,乱作一团。
霍肖瀚吓呆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着“疯了……疯了……”
堂上十几个近卫麻利出刀,将霍肖瀚一家全部拿下。
一众霍氏族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累及自己。
乱哄哄地闹了一阵,在护卫们的维持下,堂中慢慢恢复秩序。
每个人都在想,霍乾念会用什么样的家法来惩治霍肖瀚一家。
高座之上,霍乾念将怀里的帕子递给云琛,见云琛熟门熟路地捆扎止血,才将隐怒的目光收回。
一旁的大管账拿出分家约书,两个近卫立刻押住霍淑明,一刀挑破他的手指,强摁着他在约书上按下血手印。
剩下堂中霍肖瀚家的男丁,也全都如此。
霍乾念冷声问:“你不是要分家吗?这约书签下,便是彻底分了。”
近卫高举满是血手印的约书,在堂中走了一圈,向众人展示清楚。
众人无人敢直视。
“既不是我霍氏族人,就不必用家法族规了。”霍乾念顿了顿,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注目下,冷酷无情地说:
“霍肖瀚一家十九口,除去两妇人、两未出阁女子,其余人严审,牵连者全部绞杀,尸首送去官衙。”
堂中一片寂静,只有霍肖瀚一家被拖下堂的凄厉哭喊。
临被拖出堂之前,霍淑明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何其愚蠢,才听懂先前霍乾念话语里给他的最后生机。
“你……早就知道玉阳基找过我……许我玉家二成红利……叫我杀你……对吗……”
没有说话,但霍乾念冰冷的表情足以回应。
“我错了!求少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霍淑明拼命挣扎,哭喊着求饶。
但霍乾念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毕竟软心肠是标配给苦命人的,他霍乾念可没有这玩意儿。
半个时辰之后,霍府的角房里抬出去十五具尸体。
霍肖瀚一家男丁俱亡,无后单出。
这勾结玉家背叛霍氏的叛徒,算是处置了。
堂中所有人亲眼看着霍肖瀚一家,从金贵的霍氏族人,转瞬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只感觉寒气一个劲地窜后背。
再去看霍乾念,不由心中更畏。
这乱世楠国,霍帮杀人从来都是先斩后奏,只要最后能给出一个体面交代,衙门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