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兰回到台上,沈纪洲抱着捧花坐下来。
他今天穿着的那套黑色西装,带着细闪,绯红的领带将人衬得格外精神。
温酒汐看了他好一会儿,暗自叹气,收回目光。
一直到开席,甚至新娘新郎过来敬酒,沈纪洲的神色都十分平静。
如果不是回酒店的时候,他拿着捧花踉踉跄跄,温酒汐大概就信了。
这人哪里淡定了,分别快要疯掉了。
她跟在后面,想扶住他,但他不让。
顾默则抬手抓着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渺渺,你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顾默则,他喝多了!”她蹙眉。
回酒店的这条路,经过一条江,虽然江边有护栏,但并不高。
沈纪洲如今走路都快没有形了,万一摔进去怎么办呢?
西服外套被他敞开,领带往下扯了些许,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早已松开,露出部分肌肤。
大抵是喝的太多,脸颊和胸口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那双眼睛湿漉漉的。
晚风从江面拂来,凌乱了额前的碎发。
沈纪洲停下步子,有些踉跄地站稳了脚跟,弯腰靠在栏杆上,任由风吹拂面。
顾默则松开她的手腕,看着埋头表情不明的男人,轻摇了头。
“渺渺,他需要时间。”
温酒汐皱着眉头,有些忧心地看着,朝前走了几步。
没有靠近,也没有安慰,停在两步之外的距离。
他说的对,沈纪洲需要时间。
那束捧花,随着仪式结束,熬过一顿饭的时间,再到现在,有些破败。
外包装变得皱皱巴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压在怀里造成的。
原本瞧着新鲜的粉玫瑰,也随着时间推移蔫了吧唧。
这样热的天气,加速了花的枯萎。
沈纪洲有些无力地把捧花拿起来,对着风,举过头顶。
风簌簌吹着,包装袋摩擦细小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放大。
半晌,他笑起来,表情却有些难看,眼角滑落一行泪。
好在夜深,并没有多少人在这里。
他抬手掩在唇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往下淌。
“迟兰!再见!”
或许只有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才能毫无顾忌地情绪外泄。
今天,当你把捧花递给我的时候。
指尖碰到的那一瞬间,你送给我的祝福词,算不算,另外一种意义上,我们也结婚了。
江面无声,他心里的问题,不会再有答案。
爱情这道无解的命题,从落笔的时候,就该知道的。
最后,关于那束捧花,也只是被扔进了路边无人在意的垃圾桶。
港城飞往京城2150公里,两个不同的家庭,一段可有可无的过往。
从这一刻开始,都将成为记忆里一片落叶。
温酒汐难得睡的很晚,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这一晚,好像都不平静。
顾默则在房间开着笔记本,处理公司一些上报事务。
沈纪洲在卫生间吐了两趟,漱了口,把自己摔进床里,大有一副一睡不起的感觉。
离开京城时,迟兰并没有来送。
不是她不来,只是温酒汐和沈纪洲都拒绝了。
前者怕沈纪洲触景生情,后者怕自己又拿得起放不下。
结果,只有顾默则一个人好好地和迟兰道了别。
回程的航班,沈纪洲的位置又在温酒汐旁边,不过这一回顾默则倒是没计较。
大抵是觉得他太惨,所以同情吧?
其实某人酒醒之后,也格外懊恼,回忆起被自己扔掉的捧花,气得想给自己两巴掌。
温酒汐扭头,见他表情都有些扭曲,没忍住笑起来。
他满脸黑线,手指头捏的嘎嘣直响:“温渺渺,你的笑吵到我了。”
“哦。”她应了一声,抬手掩唇,也没多收敛。
手指了一下,依然眉眼弯弯笑着:“沈纪洲,你小心骨质疏松。”
男人翻了个白眼,有些烦躁地把毛毯拉上来,直到盖住自己的眼睛。
她瞧了一会儿,见他果真不说话了,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喂,沈纪洲,这个给你。”
毛毯掉下来一截,露出眼睛,朝着她伸过来的手看。
透明的小袋子里,封着两瓣蔫蔫的粉玫瑰花瓣。
抬眸,温酒汐表情认真地看着他。
“猜你会后悔,所以,捡了两瓣保存。”
沈纪洲觉得自己鼻子有点儿酸,他扭头,眉心微蹙,眼泪忍不住涌出来。
不想让人看见,抬手扯着毯子挡住脑袋。
另外一只手伸过去,从她掌心把花瓣拿了过来,轻飘飘的,被他小心地捏在手里。
说话声闷闷的,浓厚的鼻音怎么也掩盖不住。
“温渺渺,谢谢你啊!”
这句话,从前也对她说过,如今换了场景,仍然是真心实意。
她扭头朝着窗外看,知道沈纪洲需要一个人消化。
回到港城,几人告别,各自回了家。
温老爷子今天没去公司,特地在家里等着温酒汐回来。
“留学申请已经通过了,你看看,是想什么时候过去?”
桌面上,放着资料。
她看了一眼,垂眸在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留学并不是一时兴起,老爷子早在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不过她当时拒绝了。
既然决定好好接管公司,能力上还是需要提高的,去进修也不是坏事。
“分公司那边,通知过了吗?”
国外分公司,规模虽然不算大,但也是盈利的状态。
虽是留学,也不能完全松懈,当然得学业事业一手抓。
老爷子轻笑,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不急不慢。
“你什么时候过去,调令就一起过去。”
“好。”她点头,撑着胳膊肘从沙发上站起来。
“下周吧,有点累,我先上楼休息了。”
说罢,长舒了一口气,朝着楼上去了。
朋友们知道她要出国留学,找了空,喊她出来喝两杯。
五光十色的酒吧,依然是熟悉的角落。
“渺渺,白人饭你能吃的惯吗?”
朋友中不乏留学过的,在饮食方面也都不堪其扰,好几位出国时都带私人厨师。
这方面,老爷子倒是没给她安排,估计想让她自己动手,又或者,自己花钱解决。
突兀的,想到那时坐在阳光下处理小龙虾的顾默则,他的手艺,是这么练出来的?
敛眸,端着杯子抿了一口。
新调的气泡水有些难喝,也就是橙黄渐变显得好看。
她放下来,玩笑似的叹气:“吃不惯怎么办呢?把你带过去给我做饭?”
身边的女生,厨艺是大家公认的好。
温酒汐抬手揽住她,笑眯眯地倒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