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欢心里明白,带着这么多银子,很容易被坏人盯上。于是,他专门去集市,挑了一个毫不起眼的竹篓,把银子放进去,稳稳当当地背在身上。突然,他想起曾相逢被杀那天的情景,心里一慌,决定去街上买把刀防身。
他沿着巷子匆匆前行,行至巷口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悄然跟着两个人。强烈的怀疑涌上心头,他断定这两人不怀好意,正在跟踪自己。为了甩掉尾巴,严欢当即朝南走去。然而,背着沉重银子的他,奔跑起来颇为迟缓。待他赶到前面巷口,那两人依旧如鬼魅般紧紧相随。
严欢心中暗忖,这两人十有八九是钱庄派来的杀手,此地人生地不熟,自己怕是要吃亏。眼下出城或许是上上之策,起码出了城,对方的优势便难以施展。于是,严欢加快脚步,朝着城门奔去。他本以为,只要跑出城外,这两人便会放弃。可事与愿违,当他冲出城门,那两人竟如跗骨之蛆,紧紧跟随。
看来,他们是彻底盯上自己了。不过,严欢也并非毫无办法,他打算渡过湘江,心想,不信这两人还敢追过去。出了城,严欢沿着大道一路狂奔至渡口。此时已临近黄昏,渡口处仅剩下寥寥几艘船。严欢匆忙登上一艘船,急切地催促船夫:“快,开到对岸去!越快越好,多给你船钱!”
船夫瞧了瞧严欢焦急的神色,又看了看远处追来的两人,心领神会,用力摇起船桨,朝着西岸驶去。
严欢回头望去,只见那两人也来到了渡口,迅速登上一艘船。其中一人手指严欢,对着船夫大声叫嚷:“那小子带着宝贝,追上他,赏你十两银子!”
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从口型和那嚣张的手势判断,显然是在喊 “追上他”。严欢心头猛地一震,不过他也并不畏惧。在长沙城内时,他担心对方人多势众,不敢贸然动手。如今出了城,他便没了顾忌,决定大胆驱赶这两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橙黄色的光芒如烈火般在江面燃烧,波光荡漾间,光影忽明忽暗。那两人察觉到严欢在注视他们,不仅毫无惧色,反而回以凶狠的目光,仿佛根本不把严欢放在眼里。
严欢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暗自思忖,实在不行,就用这匕首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很快,船抵达对岸。严欢纵身一跃,跳到岸边,背起竹篓,拔腿便跑。没跑多久,他便感到体力不支,气喘吁吁。严欢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那两人已追至近前。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怯生生地问道:“两位大哥,我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啥一直追着我不放啊?”
严欢定睛打量这两人。只见这二人皆身材魁梧,一人周身散发着阴柔气质,一人面容俊美,风姿绰约。
那阴柔之人,身着一袭锦绣华服,面料上乘,绣纹繁复精致,一看便价值连城。他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白得几近毫无生气,仿若蒙着一层寒霜,嘴唇却被涂抹得格外鲜艳,恰似傲雪绽放、滴血的红梅。右手稳稳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刀身微微弯曲,刃上寒光闪烁,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更添几分森冷之气。
俊美的那人,面庞线条柔和流畅,眉眼如画,肌肤白皙胜雪,美得惊心动魄。左手则提着一把细长的剑,剑身修长,透着股凌厉劲儿。
阴柔的男人走上前,说道:“臭小子,跑不动了吧!识相的就赶紧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否则,老子弄死你!”令人诧异的是,这八尺大汉,声音尖细娇柔,恰似年幼女童,听得人脊背发凉。
严欢身子微微一颤,带着哭腔说道:“大哥,你们行行好,这钱对我真的很重要,是我一家老小的救命钱呐。”
“哈哈…… 碰上我们,算你小子倒霉!我们可是长沙城的两大恶霸!” 那声如幼女的大汉说道,“我乃细语秀士欧阳刚!”
另一人紧接着说:“我是风流郎君欧阳明!在这长沙城,谁不知道我们哥儿俩的厉害!”
严欢低下头,小声说道:“两位大哥,我初来乍到,真没听过你们的名号,要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们高抬贵手。”
“没听说过不要紧,那就让你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我们十六岁就开始打劫。就在这附近,我们拿刀捅死了两个商人,抢走他们身上的五百两银子,随后将尸体扔进湘江。江水滔滔,谁也不知道他们漂到了何处。到现在,都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 欧阳刚一边说着,一边步步紧逼,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严欢心中一沉,却仍强装镇定,声音发虚地说:“大哥,我知道你们厉害,我真的不敢反抗,可这钱我实在交不出来啊。”
“没关系,你马上就要成为死人了!”
“大哥,别杀我啊!我真的害怕!” 严欢双腿微微发抖,表现出十足的惧意。
“为何不杀你?给老子一个理由!”
“我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常年卧病在床,下有三岁幼子,还在襁褓之中,全靠我养活。你们若杀了我,他们可怎么活呀?大哥,求求你们发发慈悲吧。” 严欢说着。
“哼,我们是恶霸,可不同情任何人!”
“大哥,看你们面相,虽说看着凶了点,但我猜你们心底应该不坏,肯定不忍心对我这样的人下手吧。” 严欢一边示弱,一边偷偷观察两人的反应。
“老子可不是什么善人!就在这片树林里,我杀过十个人,有八旬老妇,有身怀六甲的孕妇,还有七个月大的婴儿、七八岁的女娃…… 哈哈,杀你,我们可不会心软!”
严欢心想:听他们的所作所为,看起来今天是不会放过我了。
于是,他挺直腰杆,故作强硬地喝道:“你们可别小瞧我,我多少也会点功夫,逼急了我,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然而,对方却对此嗤之以鼻,根本不予理会。
欧阳刚说:“少废话,小子!天快黑了,赶紧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省得我们动手,到时候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听对方这口气,显然极为厉害,严欢自忖可能不是对手。为避免冲突,他决定尝试和平解决此事,其实从发现被跟踪起,严欢就有一闪而过请他们当保镖的念头,只是当时还不确定是否可行,此刻,他开口说道:“要不这样,两位大哥,你们给我当保镖如何?”
“给你当保镖?你小子脑袋没发烧吧?一个月你给多少银子?”
“五两,行不行?我知道这不多,但我实在拿不出更多了。” 严欢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
“哈哈……” 两人闻言,笑得前俯后仰,差点直不起腰来。
“大哥,他想用五两银子打发我们,当我们是要饭的呢!”欧阳刚说。
“他妈的,简直是笑话!”欧阳明嘲笑道。
严欢见状,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们一个月要多少银子,才肯屈就?”
“穷鬼,别痴心妄想了,就你那点钱,还想请我们当保镖,下辈子吧!”
“一个月五十两,怎么样?我把能凑的钱都给你们。” 严欢咬了咬牙,好似下了很大决心。
“哈哈……” 两人再度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大哥,他还真敢开口,五十两,他以为自己是财神爷呢!”欧阳刚说。
“他妈的,这点钱还不够咱们塞牙缝的呢!”欧阳明说。
严欢咬咬牙,说道:“五十两不行,一百两总可以了吧?我也是真心诚意想请二位帮忙。”
这时,两人突然止住笑声。欧阳刚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严欢:“少在这儿给老子耍心眼,赶紧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别耽误老子时间!”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只要你们给我当一个月保镖,干不干?这买卖划算得很。”
欧阳刚满脸疑惑,问道:“你身上到底有多少银子?别在这儿跟老子玩花样。”
“我身上只有五百两!实不相瞒,我带着这笔钱有要紧事,所以才想请你们护我一程。”
“你他妈当老子是傻子啊!我们现在就能把你身上的银子抢过来,你干嘛还费这劲,让我们给你当一个月保镖,再给我们一百两银子?你是不是把我们当白痴了?”
“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银子被你们抢走,自己还丢了性命吧。”
“你就该把五百两银子乖乖交出来,然后跪在地上,求我们饶你一命,兴许我们心情好,还能留你一条活路!”欧阳刚说。
“那你们会放过我吗?”严欢说。
“哼,那就看我们心情喽!说不定等会儿我们改变主意,把你大卸八块,丢进湘江喂鱼!”欧阳刚说。
“好吧,那我把银子给你们。你们是自己过来拿,还是我送过去?”严欢说。
“我过去!你小子最好老实点,要是敢耍花样,有你好受的!” 欧阳刚说着,大步朝严欢走去。
严欢心中清楚,这欧阳刚就是个恶魔,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定会抢走银子,再杀了自己,最后将尸体丢进湘江。自己怎能任人宰割?必须采取行动。严欢自知不一定能打得过对方,所以只能等对方松懈时再动手。
···
夜幕逐渐低垂,穹顶之上绚丽的晚霞慢慢褪去色彩,天色愈发暗沉。
此时,欧阳刚大步走到近前,满脸得意,恶声恶气地问道:“银子在哪儿呢?别磨磨蹭蹭的,赶紧给我交出来!”
“大哥,银子都在这竹篓里。” 严欢一边回应,一边稳稳地将竹篓从肩头取下。就在这一瞬间,他已将匕首藏在身后。他心里一紧,清楚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成败都在此一举。
“把竹篓给我!” 欧阳刚不耐烦地吼道。
“大哥,这竹篓着实有点沉。” 严欢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竹篓,缓缓向前递去。同时,他将刀反握,刀尖朝向背后,努力隐藏自己的意图。
欧阳刚双手接过竹篓,那沉甸甸的竹篓好似一座小山轰然压来,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陡然一沉,竹篓险些落地。他心中一惊,赶忙绷紧双臂,像铁钳般死死抱住竹篓,同时双腿用力下蹲,才勉强稳住险些摔倒的身形 。
严欢见时机成熟,左手如闪电般探出,猛地朝着欧阳刚右手手腕抓去。欧阳刚反应极快,身体一侧,凭借着多年习武锻炼出的敏捷身手,轻松躲开了严欢这一抓。
严欢却已然横下心来拼命,毫不退缩。见欧阳刚侧身躲开,他右手如钩,紧紧握着锋利的匕首,咬着牙,全身肌肉紧绷,将平日里积攒的蛮劲都使了出来,朝着欧阳刚肩头凶狠刺去。只听 “噗” 的一声沉闷声响,夹杂着衣服被划破 “嘶啦” 的尖锐声音,以及皮肉被划开那细微却令人胆寒的动静,鲜红的血瞬间在欧阳刚的粗布衣服上渗开,宛如一朵诡异而艳丽的血花。“啊!” 欧阳刚惨叫一声,剧痛让他本能地松开了竹篓。竹篓 “咚” 的一声砸落在地,里面的物件散落一地。
在旁观望的欧阳明不再袖手旁观,双手高高举起长刀,带着呼呼的风声,朝着严欢脖颈砍去。严欢察觉到前方的动静,在匕首刺中欧阳刚的同一瞬间,他猛地一脚将欧阳刚踢开,这一脚用尽了全力,欧阳刚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紧接着,他迅速低下头,依靠着多年打斗练就的反应能力,躲开了攻击,只见欧阳明的长刀从他头顶呼啸划过,险些削掉几缕头发。
随后,严欢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欧阳明,腰部发力带动手肘,狠狠撞向欧阳明面门。“咔嚓” 一声,欧阳明的鼻梁被击中,鼻骨瞬间断裂,鼻血如喷泉般涌出,整个人脚步虚浮,向后连退好几步,长刀也 “当啷” 一声掉落在地。
这时,受伤的欧阳刚跑来支援,他强忍着肩头剧痛,右手握拳,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朝着严欢头部奋力砸去。严欢身体一闪,轻松避开了这凌厉一击。同时,他瞅准欧阳刚下盘的破绽,一脚踢向他的膝盖。欧阳刚疼得浑身一颤,身体不自觉地微微下蹲。严欢乘胜追击,又补了一脚,正中他的膝盖,这回欧阳刚疼得当即跪在地上,膝盖处的裤子也被磨破,鲜血渗出。
由于站位的变化,此时欧阳明已到了严欢身后。欧阳明向前几步,伸手朝着严欢后背抓去。严欢感觉到背后的危险,手肘猛地发力,正好击中欧阳刚胸口。欧阳刚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才站稳,胸口一阵闷痛。严欢趁机快速转身,一个回旋踢,正中在欧阳明的面门。欧阳明的门牙瞬间被踢掉一颗,他用手捂着嘴巴,鲜血还是不断流出来,嘴角还挂着一丝碎牙。
严欢瞧着跪在地上的欧阳刚,以及流血不止的欧阳明,得意洋洋地放声大笑:“【以为老子只会逃?爷爷这拳头,揍的就是你们这群坏蛋】!”
欧阳刚艰难地爬起来,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愤怒,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这笔账咱们没完!” 然后,他搀扶着欧阳明,一瘸一拐地朝湘江边逃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严欢弯下腰捡起竹篓,重新背好,长舒一口气,让剧烈跳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