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曼妮雅降生之前,我们就是宛如流浪儿的存在。即使灌木丛和草地本来就是我们栖息的地方,也会因为没有相应的神明而遭到排挤和嘲笑。”
爪克摇摇头,然而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爱什莉想象中的悲伤,像是它们受到的所有伤害,都理所当然一般。
“林中的青鸟会抢我们捡到的果子,狐狸松鼠会把我们从我们的家园驱赶出去,我们还要躲避大型动物的猎食。
我们被驱赶到雪山上,被驱赶到那荒凉的地方。很多爪克都在这一次的迁徙中冻死了。可是住在雪山上的气候女神并不喜欢我们,于是又将我们驱赶了出去。
我们拥有翅膀,我们想过飞入天空中像鸟儿一样,可天空似乎不接受我们,我们被猛禽掠食,被飞鸟攻击,于是我们又从天空坠回陆地。
我们头上长着花苞,我们想过遁入土中,抛弃我们的身体,只留下头上的花苞,模仿着植物的生长和繁殖。可是我们却被嘲笑是‘最丑的花’‘最可笑的存在’,就连观赏,都没有人愿意来。
于是我们最后又回到了山林,回到本属于我们的家园。”
爱什莉紧紧皱着眉头,心中很是恍惚地盯着面前的爪克。
她原本以为,南洱弥卡应是一片祥和,不管是神明,还是精灵和动物之间应该是其乐融融的。
“爪克,你们的生命,只为你们自己而生啊……”爱什莉感觉到自己说话时有些梗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她说出这句话一般,让她这句话带着震颤和哽咽。
可是她似乎又错了。
南洱弥卡似乎才是更恐怖的地狱,才是被层层教条所包裹的牢笼……
爪克摇摇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不,爱什莉。我们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有神明的降临。哪怕是到千万年之后的降临,我们也是为她而存在的。”
最底层的生命的出现仅仅只是为了彰显神明的神力吗?所以无论遭受到怎样的驱逐和排挤都不会抱怨憎恶,只是认为那是它们应得的吗?
那同样,身为人类的她呢?同样和爪克一样渺小的她呢?
她为了存活而来到南洱弥卡,再来到了南洱弥卡后却活得更加惊险,成为神明们把玩的玩物,随手可丢,毫无价值!
“爱什莉?呜啊……你,你怎么哭了!?”
爱什莉感觉脑子一片嗡嗡作响,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她便听见了爪克慌张的大喊。
“那……你们呢?”
她听见自己颤抖地开口询问。
“我们?”
“对,你们遭受这一切呢?你们心中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吗?”
爪克听到后整只龙都怔了怔,它似乎没有想到爱什莉会用上如此离经叛道的词。
“爱什莉,这是我们应该承受的,不管我们喜欢不喜欢……爱什莉!?爱什莉!?”
她大错而特错了……是她太天真了。
像是从地面长出的尖刺直直地刺穿她的心脏,泪珠像是断掉的珍珠项链一颗又一颗地掉在地上,她漆黑的眸子被泪水所覆盖,像是脆弱的冰层,一敲即碎,爪克焦急地在爱什莉的身旁飞来飞去。
“爱什莉!你,你不要哭了啊!你为什么要哭呢!?”
她为自己的愚昧而悲伤,她为爪克而悲伤,更为爪克不懂她的悲伤而悲伤!
南洱弥卡,不过是个把所有的东西都变成神明傀儡的地方!所有人都愉快地生活在这片神明居住的“美好之地”,仅有她一个异类认为他们处在麻木的地狱中。
然后愚蠢地认为他们需要拯救,鸠拙地散发着自己的悲悯与怜爱,昏聩地为他们而落泪!
“爱什莉!你到底怎么了啊……唔!?”爱什莉伸出手将爪克抱入自己的怀中,那再也压制不住的委屈和悲痛像尖锐的鸟鸣声从这具身体中爆发出来。
她要离开这里!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爪克只感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在不断的滴落在自己的脸上,那液体中饱含的情感全是苦涩与哀伤。
而从它出生到现在,从未接触过这种掺杂着复杂情绪的液体,此刻,爪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爪子,自己的爪子已经被那滚烫的液体给浸湿了。
为什么,它此刻心中也会感觉到悲伤呢?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自己的胸口一样,明明当初被鸟儿的利爪所伤害时,都不会有这种情绪呢。
“爱什莉……”
爪克怔了一下,缓缓伸出前爪轻轻抚摸着爱什莉的面庞,她还在哭,她依旧埋没在悲伤与痛苦之中,像是即将被悲痛绞杀。
而此刻所被牵动情绪的,远远不止是爪克一个。
“啪嗒!”
手上的羽毛笔掉在桌上,墨汁再一次地在纸张上留下凌乱的划痕,骨节分明的手此刻紧紧攥成拳头,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委屈,悲痛像是毒药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然后深入他的五脏六腑。
爱欲之箭感应到了,爱什莉在哭,为什么!?为什么此刻她会变得如此悲伤?箭镞所产生的共感几乎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心脏一般。
厄斐特攥紧手中的羊皮纸,最后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随即他忍着心中的疼痛站起身来,仅仅是下一秒身形便瞬间消失。
他要去看看,爱什莉到底怎么了。
爱什莉不再哭泣了,可是她的眼睛里依旧写满了哀伤,她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
爪克快要急死了,刚刚在爱什莉不再哭泣之后,它就想方设法想和爱什莉沟通,询问她刚刚是怎么了,可是爱什莉却对着它摇摇头,最后沉默地躺到了床上,就这么静静的盯着房顶。
这状态恐怖极了,爪克又害怕又担心,最后只能坐在桌子上,看着躺在床上的爱什莉。
与已经平息的木屋所不同,南洱弥卡的山脚下,气氛格外焦灼。
厄斐特变成的埃蒂芙蕾此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漂亮的女人。
只见阿莉瓦娅拿着一小盒子,站在那前往山上唯一的路口处,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小鹿女。又见面了。”她此刻正慵懒地笑着,仿佛真的像是在与他叙旧。
“……你好。”
阿莉瓦娅一声失笑,随即她转过头来,双臂环抱,倚靠在一侧的木栏杆上,对着厄斐特挑挑眉。
“你似乎不太知道南洱弥卡的底层动物们,见到神明后是如何行参拜礼的。
厄斐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