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对爱不爱的无感，只觉得一个超高危人物和另一个高危人物搂在一起危险指数直线飙升，于是轻咳一声，暂时打断了陆惟生的温声细语。
“那个……苍芙舰长……”
“什么事？”
苍芙推了推陆惟生的肩膀，让他赶紧起来。
“……”
男子慢条斯理地起身，草草斜了林玦一眼。
林玦发誓机械义眼有那么一秒钟想把他判定为超高危。
“一会儿鲭鱼市拍卖行的老板过来取你们猎回来的珍稀动物，价格得看成色现场谈，既然你是舰长，自然得你出面。”
“我不懂行情，把和贞找来算了。”
“但他效忠于魏利克多会长。”
“我又不需要他效忠于我，谈场生意罢了。”
苍芙身上有种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
她今天穿得休闲，简单的珍珠白衬衫和灰色牛仔裤，半扎发，素着一张脸，走进向下张开的甲板舱。
成群海鸟翅膀割过海面，乘着喧嚣的海风冲向天际。
不远处，铅云包裹着沉沉雷鸣，无限接近掀起的浪头。
“怪不得都说梅南海域危险，这么浓郁的雷云，舰船要是飞进去，引力场一旦被干扰，搞不好会坠海。”
苍芙看了他一眼，“你竟然没有来过这里？”
林玦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急于知道答案，快步跟随苍芙踏上约三十米宽的接驳地基。
略一转头，就能看到头顶上方处于寂静状态的潮汐号，巨大如岛屿的身躯与海底延伸出来十六根陨铁支撑架稳稳咬合，看起来像一只圆盘状蜘蛛。
蛛腹下，员工和机械体忙忙碌碌，一边卸货装车，一边搭建起桥梯，准备修复接驳舱。
场面无比壮观，吸引了许多鲭鱼市居民过来围观。
林玦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只追着苍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来过这里？”
距离太近了一些。
陆惟生抬手扣住他的金属肩膀，由于林玦体重很轻，男子甚至不需要用力，就将他摁在了原地。
苍芙看着一望无际的宽广海域，神情闪过一丝怀念。
“因为雷云密度的关系，梅南海域是无法从空中横渡的。”
林玦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陆惟生倒是听懂了什么，眼神落在遥远的地基尽头。
从某一处开始，平直的地基开始向下倾斜，直到没入海水——
“梅南海域的‘空轨’，在水下。”
*
出乎林玦的意料，和贞被请来的时候没有半点怨言，一副愿意为苍芙鞍前马后的乖顺模样。
拍卖行老板急着验货，来得很快。
猎回来的动物封在最原始的木箱里，因为没有经过处理，加上被潮湿的水汽入侵，离开货仓真空环境的木箱陡然泛起一股浓重的腥臭味，熏得所有人倒退三步。
机械体都去修理毁损的接驳舱了，只能靠人力和撬棍。
拍卖行老板叼着雪茄，踹了背后干苦力的男子一脚，怒道：“去撬啊，不然要老子等到什么时候？”
那男子肤色黝黑，长了一副残缺的兽耳，毛茸茸的兽尾毫无精神地耷拉着。
来这里的路上，兽尾拖过泥坑和水潭，脏兮兮的。
“兽人？”
苍芙前世没怎么见过兽人，这会儿觉得好奇，便往前走了一步。
“怎么，小姑娘没见过兽人？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值钱货，人类基因打不过野狗基因，就算长大了也尽是些没脑子的歪瓜裂枣。”
拍卖行老板猛吐烟圈。
青烟与海雾混合在一起，直扑兽人面门。
他没什么表情，只举起撬棍对着木箱下手，破破烂烂的上衣和罩裤连抹布都不如，卷曲的泥浆色短发随着动作震颤，汗水飞溅。
虽然不喜欢老板轻贱的言辞，但这事说到底只是一场交易。
所以苍芙不打算有什么正义之举，只一个劲地盯着兽人瞧，同时将老板的喋喋不休当成耳旁风。
陆惟生脑海里却是警铃大作。
包括银港市在内，星系里不少小城市都流行高高在上的女孩子拯救落魄混血种的戏码，尽管他从来不看这些，但有些宣传语实在是平铺直叙到令人面红耳赤，让人想忽视都难。
就在此时，最后一只箱子可能是出现了操作失误，被封了两层，里外各一层。
无论兽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盖子掀开。
拍卖行老板舔着牙缝，有些耐不住性子，当着众人的面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型磁力枪，对准兽人的后背。
这种小型磁力枪只具有麻痹和刺痛功能，磁力弹里装的也不是强力导电液，而是从雷云里收集到的电光。
苍芙轻嗤一声，“我说，这就没必要了吧。”
拍卖行老板斜了她一眼，毕竟是高出自己一等的交货方，只好不情不愿地收了枪，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都不懂，倒是爱捣乱。”
然后转身对着西装笔挺的和贞露出一口黄牙，谄媚地笑，“我说会长大人，这几箱狼皮和虎皮都是好东西，毛色鲜亮，獠牙和爪子也都在，我可以给您开高些的价格。”
和贞礼貌勾唇。
“我不是会长，就目前而言，和你做生意的也不是会长，而是我们的舰长。”
“舰长？谁啊？”
老板搞不懂这些称呼，用雪茄根部挠了挠头皮。
和贞对着苍芙伸开胳膊，手掌平摊出去，微微鞠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潮汐号的苍芙舰长，以及，陆惟生副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陆惟生脸色难看，但介绍时将他与苍芙放在一处准没错。
“……”
老板沉默了两秒。
这两秒里他变得格外忙碌，挠头摸鼻子捏捏裤腿缝，最后将手伸进木箱里，拍拍柔顺的雨林狼皮，再次夸奖了一句，“成色是真的不错嘿！”
另一边，兽人耗尽了全部力气，站在木箱前直喘粗气。
握着撬棍的手在颤抖。
但他不敢和老板说，只能垂着头，默默积攒力气，然后再次高举。
苍芙瞥了一眼，就知道这把力道还是差了些，于是走过去，轻松地从他手里夺走了棍子——
陆惟生急匆匆一句“我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苍芙已经给了箱子重重一击。
木屑翻飞里，箱子被凿出一条狭窄的缝隙。
接着一勾一翘，大功告成。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老板吞了口唾沫，连忙走过来，试图对着苍芙狠狠夸赞一通。
苍芙没给他这个机会，一脚踹开木箱的盖子。
弯齿蟒色彩斑驳艳丽又软绵绵的身子猛得暴露在视野里，一颗蛇头弹出来，满口锋利的尖牙直扑老板面门。
老板吓得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苍芙将撬棍甩在他身上，接过陆惟生递来的香氛湿巾纸擦拭手指。
语气含笑，听不出半点责怪的意味，却莫名令人胆寒。
“开价吧老板，不过先说好，要是价码不合适，我也不介意开着潮汐号去你的拍卖行晃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