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墨领了杨坚的旨意,直奔教场。
说是整训火铳卫队,其实谁都明白,陛下是想再看看秦墨捣鼓出的“新鲜玩意儿”。
演武场上,五百条精壮汉子站得笔挺,队列整齐。
一个个梗着脖子,脸上那股子热切藏都藏不住。
这些人,都是杨坚亲自从禁军里挑出来的,脑瓜子灵光,手脚也利索,关键是肯学新东西。
谁不盼着能靠新家伙什儿立下功勋,光宗耀祖?
秦墨走到队伍前头,嗓子眼清了清。
“弟兄们,奉陛下口谕,今儿个,由我教大家伙儿耍耍这新家伙——火铳。”
他掂了掂手里那根沉甸甸的铁管子。
“这东西,叫火铳!使好了,比弓弩强上百倍!往后就是咱们大隋克敌制胜的宝贝疙瘩!”
底下顿时“嗡”的一声,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不少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手心都痒痒了。
“吹!接着吹!俺就不信有那么神?”
一个络腮胡子压低了声音,跟旁边的人嘀咕。
“谁知道呢,瞅着就死沉死沉的。”
旁边那人脖子一缩,也是满脸的好奇加不信。
秦墨没多说旁的,撸起袖子,直接开干。
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杆火铳拆成了七零八落的零件。
他捡起一个零件,举起来:“这是枪管,得用精铁锻打,里面要磨得跟镜子似的,不然弹丸出去就没个准头。”
又拿起一个:“这是枪机,管着点火的,精贵着呢,得天天擦油,不然就得歇菜。”
“还有这个,枪托,顶在肩膀窝上,开火的时候人才站得稳当……”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话力求让这些大老粗都能听懂。
士兵们脖子伸得老长,跟一群等着喂食的鸭子似的,不时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发出“嚯”的声音。
“我的亲娘嘞!这玩意儿比俺家那烧火棍复杂了一百倍!”
那个络腮胡子挠着头皮,脸皱得跟苦瓜似的,显然是听懵了。
秦墨把构造大致讲完,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去,脸色也跟着绷紧了。
“这火铳,威力是够劲儿,可它有个要命的毛病——炸膛!”
底下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炸膛,就是这枪管子自个儿炸了!轻点儿的,手没了,脸花了;严重点儿的,当场就得去见阎王爷!”
他拿起一根光溜溜的枪管。
“所以!每次用之前,都得给枪管‘体检’!仔仔细细地看,一丁点儿裂纹都不能有!不然就是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
说着,他让人取来一小罐黑乎乎的细粉末。
“这是磁粉。”
他把磁粉均匀地撒在枪管外壁,然后轻轻一吹,把多余的粉末吹掉。
怪事发生了。
黑色的粉末在枪管某些地方,自动聚拢,勾勒出几条比头发丝还细的黑色线条,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样。
“都瞧仔细了!这就是暗伤!眼睛看不出来,但这磁粉能吸上去!有这玩意儿的枪管,就是个索命的阎王帖!”
围在一旁的几个老工匠,眼睛瞪得溜圆,下巴颏差点掉地上,忍不住交头接耳。
“神了!这法子简直神了!俺们打了一辈子铁,哪想到还有这门道!”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工匠咂着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秦大人这脑子……啧啧,不服不行!”
另一个跟着猛点头。
杨广一直负手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
他心里暗自点头,对秦墨这手绝活,还有这份细致,是真服气。
同时,他也暗暗告诫自己,这领兵打仗的学问,深着呢!
自己要想稳稳当当地坐上那把椅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秦大人,”
杨广按捺不住,凑近了些,“这火铳,打起来到底有多大劲儿?”
“回殿下的话,寻常披的铁甲,挡不住它。”
秦墨微微欠身。
“哦?当真?”
杨广兴致一下子就提起来了,“那……能不能让本王试试?”
秦墨稍微迟疑了一下,“殿下,这东西开火时,往后顶的力道可不小……”
“诶,没事儿!”
杨广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本王也练过几年拳脚,这点力气还能扛不住?”
他那跃跃欲试的样子,谁拦得住?
秦墨见他坚持,也不好再劝,便吩咐人去百步开外立了个粗大的木桩,又在木桩上结结实实地挂了件寻常士卒穿的铁甲。
杨广接过一杆保养妥当的火铳,入手沉甸甸的。
秦墨在一旁,耐着性子,一步步指点他如何装填火药、压实弹丸、如何将枪托稳稳抵住肩窝、如何通过准星瞄准。
杨广学得很快,也有模有样,深吸一口气,将枪托抵紧肩膀,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了远处的铁甲,手指扣上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又狂暴的炸响猛然爆开,声音巨大,连带着脚下的地皮都麻了一下!
火光在枪口一闪而逝,一股浓烈刺鼻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直咳嗽。
杨广只觉得肩膀像是被猛踹了一脚,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耳朵里还是嗡嗡作响。
远处的铁甲应声裂开。
碎片乱飞。
后面的木桩更是直接被打得稀碎。
巨大的力道撞得杨广肩膀一沉。
握着枪托的手腕都有些发麻。
他甩了甩手,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
“好!好!好东西!”
杨广连声赞叹。
“秦大人,这火铳,名不虚传!”
秦墨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杨广这一试,既是好奇,也是做给暗处的人看的。
“殿下谬赞。”
他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秦大人,这么好的东西,什么时候能给咱们的兵都换上?”
杨广有些急切地问。
秦墨沉吟片刻。
“回殿下,这火铳制造不易,费工匠,也费时日……”
“要多久?”
杨广追着问。
秦墨顿了一下,才答:“若要装备相当数量,恐怕……至少得一年。”
“一年……”
杨广下意识地摩挲着下巴,这个时间,确实长了点。
“一年太久了。”
他声音沉了下来。
“如今北地战事吃紧,若是能尽快装备火铳,定能扭转战局。”
秦墨当然明白杨广的心思,只是这事儿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