惢心想把泪眼汪汪的青樱搀扶起来,但是青樱却陶醉在指甲断掉的悲伤中,本来不算肿的嘴,在破防到狰狞的表情里用力耷拉着,显得又肿又难看,惢心只能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发现是一个灰扑扑的老妇人。
“我是先帝的吉嫔,犯了错,被迁到这里赎罪来的,现在应该是吉太嫔了吧。”刚刚因为天黑又离得远,惢心没看清,现在那个老妇人往前走了几步,惢心这才看清楚,老妇人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衣服布料和款式虽然陈旧,但也是干干净净的,一双手虽然粗糙,但指甲修理的整整齐齐,指甲缝里也是干干净净的,是一个干净爽朗的小老太太,就算已经苍老,头发也花白了,但是也能看出来曾经也是一个美人。
“吉嫔?”惢心有一些纳闷,先帝的嫔妃很少,能坐上嫔位的更是屈指可数,惢心也是从先帝那朝被选为宫女,第二年弘历大婚前夕封了郡王,惢心才被送到弘历府上,所以宫里的事情她多多少少听老嬷嬷讲过,根本没有什么吉嫔。
看着惢心茫然的表情,吉太嫔苦笑一声,“先帝刚刚上位,就封我为贵人,没多久我就怀孕了,先帝高高兴兴的封我为嫔,我却在册封典礼上小产,之后犯了口业被迁到了冷宫,虽然册封典礼没有完成,但我依旧成了嫔位,又因为神志清明,不像其他人那样疯疯癫癫,先帝驾崩之后,我被送来了这里给先帝祈福。”
惢心点点头,低头去看了一眼青樱,青樱还捧着自己的指甲委屈巴巴的看着,那悲愤的样子仿佛死了亲爹一样,惢心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青樱扶起来。
“这里虽然不是冷宫,但跟冷宫也差不了多少,这里的人也都精神有问题,来了这里的都是罪人,罪人还留那么长的指甲?你也是活该。”吉太嫔冷哼一声。
“娘娘,哪怕是来了这里,也要…也要活的体面…”青樱欲哭无泪,声音都沙哑了,断断续续的说着,还给吉太嫔行了礼。
“哼,别人都是来了这里之后有一段时间才被逼疯的,你倒是不一样,看起来是因为太过于疯疯癫癫才被厌弃扔到这里的,我的命真苦,天天跟这些短命的疯鬼住一起。”吉太嫔冷笑一声,转身就离开了,青樱张着嘴,仿佛失去了声音,吉太嫔都走远了她都没有想到什么反驳的话语。
惢心还是有一些担惊受怕,看吉太嫔也离开了,赶紧着急忙慌的把青樱扶进了房间,把门窗都关好,从一个小盒子里面掏出一把小剪刀出来,“主,吉太嫔说的也有理,奴婢帮您把指甲剪了吧,等出去之后再蓄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青樱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着,根本不听惢心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指甲和护甲是一个女子的体面,我怎么可以把体面扔掉呢?”
“可是,主,这里不比外面,只有咱们两个相互扶持,您也是要干活的,总不能指望着奴婢自己呗?”惢心已经打听清楚了,在这里也是要干活的,比如打扫卫生,每天上香供奉之类的,在这里干活也是有工钱可以拿的,只是来这里的人多数都疯疯癫癫的,所以没有人管,但是看吉太嫔的打扮和衣服,肯定也是有钱可拿的,回头可以去求求吉太嫔带她们讲讲。
只是如果青樱不干,惢心一个人就要多干,甚至是要干两个人的活,所以惢心还是问了一下青樱,但凡青樱有一点点想跟她携手并肩,一同度过这个黑暗的时间,惢心不介意多干一点的,只是事实还是让惢心的希望崩溃了。
“惢心,本宫是弘历哥哥亲封的娴妃,本宫怎么能干那么低等的粗活呢,本宫的手会变得粗糙的。”青樱哽咽着把一双又短又粗,仿佛干了多少年粗活的手递到惢心面前,委屈巴巴的看着惢心,原本在青樱的世界里面,自己的手白皙透亮又纤长,哪怕是皇后她们的手都不如自己半分,惢心一定会心疼她的。
只是惢心直愣愣的看着青樱粗糙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惢心刚入宫是二等宫女,没多久又被送到弘历王府当了心字辈大丫鬟,所以根本没干过什么粗活,现在惢心的手比青樱还要白皙不少,惢心的心一寸寸冷掉,起身不卑不亢的跪在了青樱面前。
“主,吉太嫔也是先帝亲封的吉嫔,可是在这里也要干活赚取些许钱财,也要自己浆洗衣物,为自己梳洗打扮,她没有宫女,这些事情也是亲力亲为,所以,主,奴婢感念您的恩德,也愿意时常帮帮您,但是从今往后,您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起码您自己的衣物要自己浆洗。”说完惢心重重的向青樱磕了一个头,便起身去床上休息了,只留下来了目瞪口呆的青樱呆坐在原地,好一会才倔犟的起身去了二楼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送饭的宫人已经到了,惢心一早就收拾洗漱好,帮吉太嫔打扫了庭院,从吉太嫔嘴里套出了如何拿到内务府给的月例银子,转身就看见蓬头垢面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被踩了好几脚的白衣服的青樱,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惢心没有管青樱,只是在听到侍卫们喊着开饭了,有一些不安的拉过呆呆傻傻立在原地的青樱跑去大门口领饭,等那些疯女人都领完去一边坐着了,惢心跑过去,结果侍卫就给了她一个碗,碗里有两个窝窝头,和一碗和猪食差不多的大杂烩,馒头上都有霉点了。
青樱看着惢心有一些惊讶和难过的表情,扯出一个自认为灿烂又漂亮的笑容凑了过来,没想到外面的老太监只是冷冰冰的问了一句“新来的?”就给了青樱一份和惢心一样的饭,而且因为景福宫太远,饭菜都已经冰凉了。
这个时候外面的老太监开始叫吉太嫔,吉太嫔这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端庄优雅的从送饭的窗口端过来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两个厚实的杂粮馅饼,另一个盘子里面则是一份荤菜,怎么看怎么比惢心和青樱领到的好多了。
“吉太嫔,您这……”看着吉太嫔想走,惢心赶紧走上前,讨好一般的看着吉太嫔手里的饭菜,虽然这些比不上当初娴妃宫里的饭菜,但是在这种地方,已经算得上是上好的了。
“不用看,想办法弄点银子,马公公自然会给你们弄来新鲜的吃食。”看着青樱和惢心羡慕的眼神,吉太嫔对惢心的印象又不错,虽然语气冷冷的,但也是告诉了。
“有有有,有银子,一个人要给多少!”惢心赶紧讨好的询问,看着吉太嫔冷冰冰的眼神,赶紧把耳朵上那对银耳坠摘下来,讨好一般的塞在吉太嫔的手里。
“一个人一个月十两银子,不仅会有一天两顿的新鲜吃食,碰到换季和逢年过节,贵人们要裁新衣的时候,马公公也会送来两匹内务府不要的料子来,冬天每个月再多给五两,马公公还会给你们带棉花,虽然算不上好,但弄一件厚实的棉服过冬,还是有余的。”吉嫔淡然的说着,转身就要离开,“你们决定好,凑好银子,下顿饭,我会帮你们叫马公公,到时候你们给了银子,报上名字,马公公自然会懂。”
惢心想到临走的时候李玉塞给自己的几十两银子,心里满是感动,李玉自己就是从底层小太监爬上来的,知道钱有多重要,生怕惢心自己的钱不够用,还把他攒了那么久的钱都给了惢心,惢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余光却看到了直愣愣的看着吉太嫔背影的青樱。
“冷宫里也能用银子换东西啊?”好一会青樱才伸长了脖子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没有银子,值钱的物件也可以,没有人跟钱过不去。”吉太嫔嘲讽的看了青樱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看傻x一眼,“有钱人当然会说自己视金钱为粪土,但是你们要牢记自己的身份。”
“主,李玉和三宝都告诉过您在这里银子是很重要的东西,您自己不听。”惢心拉了拉青樱的衣服,小声说着,青樱的目光落在了她和惢心领到的冷菜冷饭上,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