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何事了?快,仔细说来!”
谢靖急怒交加。
总管就把昨晚上白芷悄悄跑上门看望大郎君,却被抓了一个正着一事,以及主母收到告密箭信的事,全给说了一遍。
谢靖急得眼皮一跳一跳的,听罢,大吼:
“诚儿和白娘子现在何处?”
“都在大郎君的清风阁。”
总管一说完,谢靖就如风如火地赶了过去,后脑勺一阵阵在作疼,感觉血管要炸开。
*
他们没看到,隐秘角落里头,一个小厮瞧见了这一幕,马上往慈晖园禀告。
正好,沐御史也准备要走。
沐御史来探望师母,已和师母聊了好一会儿。
谢兰台得到消息后,来到书房冲老太太暗暗眨眼,意思是:
祖母,是时候了。
该轮到沐御史上场了。
老太太心领神会,送沐御史出来。
谢兰台也陪着。
外头那出戏,必须让沐御史看到。
*
清风阁内。
谢诚被倒吊着在房梁上,正在痛苦地鬼哭狼嚎:
“来人啊,快请大夫啊,我的手痛死了。小爷快死了。
“你们这些狗奴才,快给小爷滚出来,快去把家主找来。
“我是大郎君,是谢家未来之主,你们一个个的不来管我死活,回头我把你们全给发卖掉。
“来人啊!
“爹,你在哪里啊!快来救命啊!”
谢靖一进院门,就听到了儿子沙哑的求救声,心脏在抽搐,遂怒问身后管家:
“你们一个个的,为什么都不去伺候,养你们有什么用?”
管家惨兮兮地回话:“清风阁现在被主母的人把持着,奴才哪敢顶撞主母?”
谢靖想到妻子那股子强势劲,面色一沉:
“就没去禀老太太?”
“禀了,但老太太说,这事,她管不了。”
哼,这摆明了就是:冷眼旁观看龙虎斗。
真是个阴险狡诈的死老太婆。
“把他的嘴给我堵了。”
屋内,陆氏厉声在下令。
跨进正房房门时,谢靖看到了一身寒气逼人的妻子陆氏,头发凌乱,面色乌沉,五官冷厉,目露凶相。
以前,她可是这世上最最疼爱谢诚的人,现如今呢,竟一副恨不得将人弄死的可怖神情。
“你……你这是在胡闹什么?诚儿伤了筋骨,你这样吊着他,是要弄死他吗?”
梁上,谢诚被绑成了肉粽,倒吊着,嘴巴已被封住,急得他啊,一掌就呼了过去。
陆氏看到谢靖一身狼狈,发冠也歪了,衣裳上散发着浓浓的异味,湿了一大片。
若按着以前,她一定会关切询问,但现在,她看到这个男人,就有说不出来的憎恨,先一步就打了过来。
啪。
耳光无比响亮。
毒辣辣的疼就此蔓延开来。
“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谢靖难以置信。
陆氏指着他的鼻子,同样一宿未睡的她,就像疯子一样,声音比他还要响亮,带着淬了毒的恨意:
“说,你把我儿子怎么了?我的亲生儿子呢?谢靖,你竟换了我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在屋内炸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诚儿就是我们的儿子。你到底从哪里听来了风言风语……”
谢靖寒着脸,把嗓门拉到了最高:“陆霜,身为谢家的主母,你怎能如此胡搅蛮缠,你的体面呢,你的教养呢?
“来人啊,去给大郎君松绑,请大夫,马上,快。”
他还在抖作为家主的威风,指责陆氏在胡闹。
一条鞭子,嗖地甩了出来。
没错,陆氏会耍鞭。
威远侯府曾是将门,陆氏的哥哥走了文官一路,但陆氏小时候曾跟着父亲学过鞭,只是当了主母后,她一般不会亲自动手。
可今天,这个男人要是再敢诓她,她就和他没完。
“谁敢上前……”
她厉喝,字字铿锵有力,句句掷地有声:“谢靖,我已经查清楚,你居然为了让自己的奸生子成为谢家的嫡长子,换了我的亲生儿子,你疯了,你疯了。
“世上怎有你这种冷酷无情的父亲?
“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怎能如此残忍?
“谢靖,今日,你必须还我儿子,必须,否则,我今天就把这个奸生子送官,还有你私通的娼妇……”
豆大的泪珠在汩汩淌下来。
谢靖面色铁青铁青,不接话,好一会儿,指着她,气哼哼叫道:“你这是想把谢家闹一个鸡犬不宁吗?没有的事。你休要再无中生有……”
死活就是不认。
“是我在闹,还是你把我当猴耍?
“你表面上和我恩恩爱爱,哄我对谢家鞠躬尽瘁,暗地里和我闺中密友私生孽种,占我嫡子的名分。这世上怎有你这种黑心肝的伪君子?”
她重重又甩出一鞭,恨恨地尖吼着:
“来人,把姓白的贱人拖上来,揪光她的头发。
“她之前不是一直说要去当姑子吗?
“今天,我就成全她。
“还有,把其他证人,一并全押过来。”
外头有人应了一声。
谢靖的眼皮突突乱跳着,脸部横肉在不断抽搐。
没一会儿,一身污秽的白氏被两个老婆子拖进房间,其身边跟着紫姑姑。
同样,她嘴里也被塞了布,一双泪眸露着惊恐,在看到谢靖时,眼底迸出希翼之光。
紫姑姑奉命揪白氏的头发。
白氏呜呜大哭,泪流满面,想让谢靖救自己。
谢靖上去救,把紫姑以及那两个老婆子推开,急切地帮白氏解了绳索,紧张直问:
“芷儿,你怎么样啊?”
叫得那个亲热啊!
白氏哇的痛哭出声:“谢郎,对不起,对不起。我上当了,是有人把我引过来的。”
“你别怕,有我在,没事了!”
谢靖现在根本顾不上考虑是谁在设计,一味哄着。
陆氏看在眼里,又悲又恨,第三鞭再次挥了过去,嘴里则尖声叫着:“我儿子呢?我儿子呢!你若不把儿子的下落交代出来,我一定抽死这个小贱人。我发誓……”
此时此刻,她根本无法再做回那个冷静端庄的谢家主母——她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可怜母亲。
“死了。”
谢靖怒极,忍无可忍怼回:
“你生的本就是个病孩,大夫说活不了,又说你生养时伤了身子,不可能再生,我这才把诚儿抱回来的。”
之后几年,陆氏的确一直没生。
谢靖这才先后纳了几个妾室。
说完,他又有力地强调道:“那时,你产后伤得厉害,我怎么同你说儿子没了?把诚儿抱给你养,让你有了精神寄托,诚儿也有了名分,这有什么不好?
“陆霜,这么些年,诚儿一直把你当亲生母亲敬着,你和诚儿也母子情深,你闹什么闹?闹成这样,伤了情分,对你对我,对这个家到底有什么好处?”
陆氏因为他的话,先是呆了一下,本来他还心存一点希望,只愿儿子还活着,如今,希望全没了,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直掉。
一字一顿,她恨极而叫:
“我的儿子,都没好好请大夫去治,你就放弃了他,还有脸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谢靖,我和你拼了……”
一鞭子又甩了过去。
谢云岚就在边上,她一直陪着陆氏,昨晚上,在得知谢诚不是同胞哥哥之后,她也是无比震惊的。
但于她而言,这个哥哥还是哥哥。
现在,她得阻止母亲继续大闹,闹大了,丢脸的是谢家。
谢家成为笑柄,她也脸上无光。
这非常不妥。
在大乾,官员私通一旦发现,会罚俸。
官员可以纳妾,但不可私通,为百姓做不好的榜样,此事会影响仕途。
“娘,娘,您别闹了,女儿求您了。既然爹爹说:哥哥没了,那您就认下现在这个哥哥吧……不要把事闹大,对谢家没好处!一切得以大局为重!”
她去拦,去劝,去求。
陆氏见女儿还向着谢靖,更恨了,发狠地叫道:“这个儿子,我不认。谢家有没有好处关我屁事,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屋里头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
屋外头,谢兰台和老太太送客出来,正好路过清风阁,刚刚好听到吵架声。
适时,有小厮跑来跪禀:“老太太,快去救命,大郎君院打起来了。御史大人,你和家主是同僚,赶紧去帮帮忙劝上一劝……这是要出人命了……”
这人,自是谢兰台安排的。
他们来的刚刚好,正好把一切听了去。
沐史御听得无比震惊。
老太太也异常震怒,由谢兰台扶着,急步过去,用拐杖敲着地面,沉声直叫:
“别闹了,闹成这样还要不要脸?要被人笑话了。
沐御史对谢靖本就极度不满,如今亲耳听到了这么一桩丑闻,不觉冷笑一声:
“谢靖,你可是堂堂祭酒,天下学子的表率,竟在背后与人私通,还暗中换子,简直禽兽不如。
“平日里我本就看不惯你虚伪的作派,今日我回去后一定写上一份折子,参上你一本!”
谢靖转身看到自己的死对头竟在他家,面色赫然一僵。
这等丑事,可万万不能闹到朝堂上,谢家的脸会丢尽。
他想去同沐史御商量,别把丑事往外捅。
不等说什么,院门外头,忽闯进一行穿着龙甲营服的侍卫,领头那人高喊一声:
“小北王有重犯逃脱,刚刚跑进了谢府,请谢祭酒配合,下令关闭宅门,全院搜查,不得有误。”
谢兰台直直瞄望过去,心情无比激荡:
身着玄衣,戴银色狼面,小北王双手负背,从容不迫走了进来。
时间掐得那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