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晨曦微露,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江承宣便失魂落魄地游荡在熙攘的街道上,恰似一只无头苍蝇,眼神空洞而迷茫。
前些日子,他刚妥善安葬了父亲,心中便涌起强烈的渴望,想去寻回自己的娘亲与两个妹妹。可听闻她们已然委身于尹兴德那老头,一股羞耻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使得他内心纠结,迟迟不敢去相认。
此刻的他,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不知该去往何处,亦不知该做些什么。
腹中传来一阵尖锐的饥饿感,江承宣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诱人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那是馄饨的香味,浓郁而醇厚。他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口水险些夺眶而出。
他急切地凑上前去,目光紧紧锁住那热气腾腾的馄饨摊。
摊主笑容满面,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来一碗不?自家擀的面皮,亲手包的馅儿,个大饱满,这汤汁更是鲜美无比嘞!”
江承宣喉结上下滚动,眼神中满是渴望,可摸了摸干瘪的口袋,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咬了咬牙,厚着脸皮说道:“老板,能不能行个好,免费送我一碗?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摊主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开啥玩笑呢?哪有吃东西不给钱的道理?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江承宣的脸涨得通红,心中满是难堪与绝望,他近乎哀求地说道:“行行好吧,老板,我真的快饿死了。”
然而,摊主却不为所动,眼神冷漠地将他无视。
就在这时,林昼走了过来。她目睹江承宣这般落魄可怜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开口道:“老板,给他来一碗吧,我付钱。”
摊主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堆起满脸的笑意:“好嘞,您稍等!”
江承宣抬眼看到林昼,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夺眶而出。他声音颤抖地说道:“昼儿,真没想到在我如此落魄之时,你还对我这般情深意重,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我如今已与张家小姐断了关系,不如我们重归于好,相伴余生吧。”
林昼轻嗤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莫不是脑子糊涂了?我不过是看你可怜,施舍你一碗馄饨罢了,就当是打发乞丐,可别自作多情,以为我对你旧情难忘。”
江承宣却依旧不死心,眼中满是执着:“昼儿,你就别嘴硬了,你的心思我还能不明白?”
江承宣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带着几分急切与贪恋,试图将林昼揽入怀中,那模样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林昼反应极快,像是躲避瘟神一般,猛地向后退开,脸上满是嫌恶与警惕,厉声说道:“江少爷,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您放尊重些!”
江承宣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冷笑道:“你之前可是我的妻子,我对你的身子哪一处不熟悉?现在倒跟我讲起授受不亲了,真是可笑至极。”
林昼面色一凛,毫不示弱地回怼:“我们已然和离,我不再是你的妻子。况且,我如今已有了自己的归宿。”
“就凭那个马奴丁山?”江承宣满脸写满了鄙夷,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群身着官服的衙役正匆匆走来,为首的正是丁山。
林昼嘴角上扬,眉眼含笑,自然地和丁山打起招呼:“你吃早饭了吗?”
丁山温和地点点头,声音沉稳:“吃了。”林昼微微颔首,柔声道:“那你先去忙吧,午饭的时候,我来找你。”
丁山脸颊微微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幕落在江承宣眼里,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手指颤抖着指向丁山,声音尖锐而颤抖:“这马奴怎么当上衙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馄饨摊主乐呵呵地搭话:“你还不知道吧?这马奴丁山,因为救了三贤王,得了赏赐,如今不仅有良田百亩,还在衙门当差呢,这日子,谁不眼红啊!”
听到这番话,江承宣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他本就落魄不堪,满心以为丁山会永远是个低贱的马奴,可如今对方却摇身一变,成了威风的官老爷。想到这儿,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他定了定神,看向林昼,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冷声道:“林昼,你是我休掉的。你觉得以丁山现在的身份,他还能看得上你?你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别做攀龙附凤的美梦了!”
林昼神色平静,目光坚定地回应:“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与丁山已有约定,若他负我,便让三贤王撤去对他的赏赐,三贤王也应允了。”
江承宣听后,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瞬间痛哭流涕,激动地冲上前,死死抓住林昼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哀求:“昼儿,你回到我身边吧!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你别跟别人在一起,好不好?这些日子,我每次做梦,闭上眼睛全是你的影子,我发现我根本忘不了你……”
俗话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此刻,林昼心中对江承宣只剩下了厌恶。她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疏离的笑意,平静地说道:“你的馄饨好了,快吃吧。从今往后,哪怕再见面,我也不会再请你吃馄饨了。”
语罢,她毫不犹豫地用力推开江承宣,身姿决绝,转身大步离去。
江承宣的手不住地颤抖着,泪水簌簌而下,滴落在那碗馄饨里。
曾经,林昼为他做过无数顿饭食,可如今,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他含着泪,木然地将馄饨送入口中,在这一瞬间,他恍然觉得,世间所有的馄饨都失去了曾经的滋味,变得味同嚼蜡,再无半分鲜美可言。
破晓时分,晨光透过轻薄的床帐,洒下几缕微光,为帐内缠绵的男女镀上一层暧昧的光晕。床榻之上,谢寒清与江梨交缠在一起,一室旖旎。
江梨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娇喘连连,气息紊乱,到最后,连勾着谢寒清的腿都没了力气,缓缓滑落下去。
谢寒清这才餍足,他轻轻吻上江梨的红唇,低声问道:“你今日是要和三贤王一同进皇宫吗?”
江梨面色绯红,气喘吁吁,虚弱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王爷已经把我会烧制红瓷的事情告知了皇上,皇上听闻后十分惊喜,想要亲眼看看,所以特地命我进宫。”
谢寒清抬手,轻轻托起江梨的下巴,目光中满是深情与担忧。他常随三贤王进宫面圣,有幸见过几次贵妃娘娘。
在他看来,江梨的容貌比起贵妃来,还要美上数倍,因此,他满心忧虑:“我陪你一起去吧,不然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怕那皇帝见了你会动心思。”
江梨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嗔怪:“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谢寒清皱了皱眉,神色愈发凝重,“若是你被皇帝看上,那可就麻烦了。要不这样,我替你把那映山红送进宫去吧。”
江梨摇了摇头,态度坚决:“那可不行,我还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能和我娘亲接触一下呢。”
谢寒清闻言,缓缓垂下眼眸,落寞地坐在床边,眉头紧蹙,脸上满是化不开的忧愁。
江梨瞧着他这模样,抿了抿嘴角。
她心里明白谢寒清在担心什么,虽说她觉得这份担忧有些多余,可看着爱人这般忧虑,为了让他安心,她连衣服都顾不上穿,便凑到谢寒清身旁,笑意盈盈地提议道:“谢将军,不如这样吧,我女扮男装进宫,如此一来,皇上便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谢寒清侧过头,看向未着寸缕的江梨。只见她身姿婀娜,腰肢纤细如柳,肌肤胜雪,光滑细腻,美得不可方物,让人见之便心生爱慕,难以自持。
他温柔地抚摸着江梨的脸庞,他很了解男子,像她这般姿色,没有男人不动歹心。
而且江梨媚眼如丝的样子,还这么销魂。
“好,这样我也放心一点。”
江梨勾住谢寒清的脖子吻了上去,胸大腰细的身段贴在他的身上,更令人难以把持。
又被折腾了一个小时之后,她才起床去乔装打扮。
江梨精心装扮成男子模样,还特意在唇角贴上一撮小胡子,然而,即便如此,她那与生俱来的清俊气质依旧难以完全遮掩,眉眼间的灵秀仿若盈盈秋水,藏不住的风华绝代。
谢寒清见状,无奈之下,只好取来一些柴灰,小心翼翼地在江梨脸上涂抹。他的动作轻柔,可眼神里满是心疼,一点点将柴灰晕开,力求让江梨的皮肤看上去蜡黄粗糙,没了往日的白皙嫩滑。
江梨望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顿时呆愣住,紧接着,眼眶微微泛红,差点哭出声来:“这也太丑了吧!”
谢寒清心疼不已,忙从怀中掏出两个金元宝,轻轻塞到江梨手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委屈你了,梨儿。”
江梨指尖触碰到金元宝的那一刻,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方才的伤心瞬间烟消云散,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笑意盈盈:“没事没事,这样大家肯定认不出我是江梨。丑的是这张脸,又不是我这个人 ,和我江梨可没关系。”
说着,便爱不释手地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黄金,眼睛都亮了几分。
谢寒清见此情景,不禁莞尔,抬手轻轻刮了刮江梨的鼻子,宠溺地笑道:“真是个小财迷,可算是让我找到治你的办法了。”
江梨调皮地嘿嘿一笑,而后,二人手牵着手,开开心心地离开了将军府。
此时,三贤王刚刚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发前往皇宫。一抬眼,便看到一个面容蜡黄、模样奇丑无比的人站在面前,惊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啊,你是谁?”
谢寒清神色淡定,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江小姐今日身体不适,所以我特地派了我们将军府的人,护送映山红前往皇宫。”
三贤王微微皱眉,面露难色:“可皇上指名要见的是江小姐啊。”
“皇上想要的,归根结底是这稀世珍宝映山红罢了。至于究竟是谁送去的,想来皇上不会过于追究。”谢寒清条理清晰地分析着。
三贤王思忖片刻,觉得确实在理,便点了点头,又看向江梨,问道:“那这位,我该如何称呼?”
江梨嘴角上扬,清脆答道:“叫我小海吧。”
“既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前往皇宫吧。谢将军,你也要一道去吗?”三贤王看向谢寒清。
谢寒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此次江梨进宫,他满心担忧,实在放心不下,唯有时刻守在她身边,才能稍稍安心。
巍峨的皇宫矗立眼前,气势恢宏。
这是江梨第一次踏入皇宫的地界,前世诸多束缚,她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踏入宫门后,便有身形佝偻、举止恭谨的太监,迈着细碎的步子引领他们前往皇上的宫殿。
三人抵达殿内,依照规矩,隔着一道明黄色的帘子向皇上行礼。江梨双膝跪地,身姿端正:“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落,她便低垂着头,不敢擅自抬头直视龙颜,只觉心跳如雷,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皇上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书卷,随后,悠悠吐出两个字:“平身。”
三贤王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恭敬说道:“陛下,臣特地将那映山红带来了,还请陛下过目。”
言罢,一位面容和善的公公便双手捧着那件承载众人期待的映山红,稳步上前呈给皇上。
皇帝初见这稀罕物件,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艳与喜爱,爱不释手地轻轻摩挲着。
少顷,他开口问道:“烧制这瓷器的人来了吗?”
谢寒清向前一步,躬身回答:“回陛下,江小姐身体抱恙,未能前来。”
皇上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与不悦:“哦?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该不会是不想来见朕吧?”
“皇上切勿误会,烧制这映山红的工艺极为复杂,对身体损害极大。每烧制一件,都需好好休养,否则恐折损寿命,江小姐常年烧制,已经落下病根,实在是没办法来,还望陛下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