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内里是白色轻纱,已经做成香包的布料便不太能说明什么,毕竟,药粉有可能从夹层透过纱布混入香料,也有可能从香料内透过轻纱落入夹层里。
“有的。”淑妃点头请示后,亲自去取了剩余的一方布料过来,皇帝示意她将布料递给院首。
院首接过那块杏色方布,用剪刀剪开后,当即明了。
药粉的确是混在了夹层内,为确保药粉不被发现不提前从内层漏出,布料其实是有四层。
外层云锦,紧贴于云锦之后,还有一块极为劣质的薄纱布在云锦与薄布之间隔出了空间,药粉便是藏在这夹层里面。
这样的方布,大小、制式皆是固定,就是专供嫔妃公主们做香囊香包一类的挂饰而备。
做香囊或是香包时,针线于布匹内穿梭,刺破内层薄布,内层薄布面料劣质,在针线拉扯下,会被扯开更宽的缝隙,药粉便是从这破洞洒出,透过软棉和轻纱,与香囊中的香料混到一起。
但仍有一点不对劲。
“药粉色白,你刺绣做香包时若是用些色深的丝线,丝线穿布而出,必会裹了药粉变了颜色,你竟没有发现异常?”皇帝对淑妃冷声质问道。
淑妃低眉垂首,“回皇上,臣妾是夜里闲来无事点灯做的香包,原也是要用些色深的丝线。
但当时久灵说,布料色浅,用了色深的线反而有些突兀,瞧着不好看,臣妾这才换了浅色丝线。
夜里烛光微暗,臣妾确实没有瞧见丝线上的异样,只后来装香料时发现手上有白粉,臣妾原还以为是香料沾了手。”
久灵没有说过这话,但她辩驳,皇帝并不理睬她。
久灵此时已经明白,今日淑妃是故意要对付她。
这些年来,淑妃一直待她和善,她也是淑妃宫里的红人,多年在淑妃身边服侍,久灵一直以为淑妃是个软弱无能的主,可现下瞧来,淑妃更像是笑里藏刀的人。
照理说,这样的方布,也算是半成品,送到嫔妃宫中时已经是经人手加工过一次的了,能送出来的布料,一般都是要经过查验确认无误的。
所以,布料出了问题,有可能是加工布料的绣娘有问题,也有可能是检查布料的人有问题,无论是谁,总归有个调查的方向。
皇帝命人去往丝绣阁。
半个时辰后,长且来报,丝绣阁有一经手这块布料的绣娘见侍卫搜屋,当即心虚要逃,被拿下后直接咬舌自尽。
侍卫也从那绣娘屋内搜出药粉,给院首查看过后,院首表示正是皇帝犯病的药引。
不止药粉,在那绣娘屋内还搜出了一物,是一个藏得极其隐蔽的木盒。
盒子内是一沓纸张,上面写的全是施洛明曾作的诗词,但不是施洛明亲手所书,而是绣娘自己所写,每一张纸角落处都有一个暧昧不清的微小“明”字。
盒子放在皇帝身旁的矮桌上,皇帝侧身抬手,一张一张走马观花式的翻看着这些诗词,他手指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面色也越来越沉,最后,皇帝手臂一挥,那木盒子砰响落地碎成两半。
屋内所有人俯身伏地,一张宣纸飘落在淑妃手边,她侧目看去,瞧见那宣纸角落处的“明”字,她唇线微曲,似是嘲讽。
有时候,死人虚假不明的情意,也能叫君王生了无限猜忌。
从那死去的绣娘入手,皇帝将与绣娘有关的人都清查了一遍,这一查,便揪出了给皇帝“服药”的真凶。
药引要起作用,自然要皇帝服下药才行,皇帝一直没想明白自己是何时中的药,而淑妃推出来的“真凶”则为皇帝解答了这个疑惑。
那绣娘和清正殿的小敖公公往来密切,似乎……二人有见不得人的一些关系。这事在丝绣阁并不是什么秘密,丝绣阁大多数人都知道。
皇帝再次听到小敖公公这个称谓,他立刻命人拿了人。
敖生是个软骨头,很快便交代了他是皇后的人,也的确是和绣娘有不正当的关系。但是,他一口咬定,没有对皇帝下过药,今日没有见过久灵。
那举报久灵的小太监再次开口,“皇上,他们二人沆瀣一气!久灵是敖生的干妹妹,敖生当然会帮着久灵说话!”
这小太监被唤作小路子,小路子话落,淑妃震惊开口:“你说什么?他们竟是……干兄妹?”
“你如何得知他们是干兄妹?你可有证据?”皇帝沉声问道。
小路子朝皇帝拜下。
“回皇上,奴才没有证据,奴才是有一日值夜守宫门之时,发现敖生悄悄来寻久灵,久灵一见他便喊干兄,敖生也没有否认。
奴才当时躲在宫墙下听了个墙角,敖生是来给久灵送生辰礼的,且当日敖生还说,待日后久灵成了主子,可不要忘了他这个干兄。”
“不,不是的!”久灵极力否认,“皇上,奴婢和小敖公公素不相识!”
“皇上,淑妃娘娘的贴身宫婢久黎求见,说关于此案有要事要禀。”殿外响起一个侍卫的声音。
“传!”皇帝今日的耐心已经耗尽,现在他只想杀几个人泄愤。
久黎迈步进屋,她跪地叩头,“求皇上赐死奴婢。”
“何出此言?”
“回皇上,奴婢可以作证,久灵和敖公公是干兄妹,且久灵和奴婢都是皇后娘娘派到淑妃娘娘身边的人。
当年淑妃娘娘有了身孕,皇后娘娘便派了奴婢和久灵前来照看淑妃娘娘。
起初,奴婢以为皇后娘娘心善,可是奴婢到了淑妃娘娘身边后,皇后娘娘便派人在宫外拿了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配合赵太医,每日将一点不明粉末下到淑妃娘娘的安胎药中,服侍淑妃娘娘服下。
当年,六公主早产,生来体弱,不是因为淑妃娘娘气血有亏食不下咽,而是因为那每日一碗有问题的安胎药令娘娘和六公主损了身子。”
淑妃泪眼朦胧,颤声怒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娘娘,奴婢对不起娘娘!”
久黎转向皇帝,她双手捧上一个白色纸包,“皇上,这便是当年赵太医命奴婢下到淑妃娘娘安胎药里的东西。奴婢可与赵太医当面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