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生老病死,人之常态,与将军相识相交,朕心甚喜,朕给将军一块令牌,将军将来若怀念朕这个友人,便至帝陵,在朕墓前洒上清酒一杯,同朕说说河山盛景即可。”施寒岄浅笑道。
郁沉云听她一番话,他眼眶酸涩得泛红,他一直压抑着不去想她会离开的事情,可她却是轻飘飘几句什么帝陵墓前都说了,郁沉云想到那个场景,他眼睛有点难受。
他既不回话,也不继续开口请求留下来,就那么垂眸立在原地,一言不发,做无声的抗议。
施寒岄眸光在他脸上流转几息,她轻“啧”一声,终是无奈道:“行了,留下吧。”倒是惯会做这一副可怜样逼她心软。
往日他有什么定要达成的小请求,她若没允,他总要用这么一副委屈又犯倔的样子和她无声对峙,直到她应允为止。也是她太过纵着,倒让他把这手段使得越发娴熟。
郁沉云眼中滑过一丝得逞的窃喜,“谢陛下!”他立即朝她拱手行下一礼,生怕说得晚了她便反悔。
“赶紧喝!喝完出去沐浴更衣再过来,穿成这样成什么样子?”施寒岄斥道。
郁沉云端起汤碗,又低声问道:“陛下,那帝陵通行的令牌……”
“你不要得寸进尺!”施寒岄声音微寒。
郁沉云知道若再过分她便要恼了,他识趣住口,仰头喝下姜汤,拿着碗出了门。施寒岄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扬起一个浅笑。
“还是太给你脸面了,纵得你胆大包天。”
新春佳节,惜沅原本要和施寒岄一起吃饺子,但今年郁沉云在,惜沅上膳后便主动退下,只留了郁沉云陪膳。
施寒岄倚靠在圈椅背上,郁沉云如往日一般正打算在她对面落座,施寒岄却道:“你坐那怎么伺候?”
郁沉云茫然抬眸,施寒岄迎着他疑惑的眸光补充:“坐朕边上来。”
“是。”郁沉云乖乖挪动步子,坐到了施寒岄身旁。
刚落座,施寒岄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封递给他,“新春喜乐。”她笑道。
郁沉云有些惊喜,他双手接过施寒岄手上的红封,一双眸子星亮绚烂,“谢陛下!”
施寒岄扬唇摆了摆手,“先别急着谢,拿了朕的红封,可是要办事的。”
郁沉云把红封仔细收好,他看向施寒岄,诚挚道:“陛下要草民办何事?草民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施寒岄唇角似是无意又往上提了提,她抬手指向桌上的饺子,挑眉盯着郁沉云,“喂朕。”
见郁沉云笑容僵在脸上,施寒岄笑意更浓,她出言催促,“快,朕要吃那个,就最上面那个,那个一看就包了福钱。”
“陛下……”郁沉云刚开口,话立即被施寒岄打断。
“没有不妥,没有不合规矩,你再啰嗦坏了朕的兴致,朕就让人把你捆了送回去。”施寒岄轻声朝他威胁。
郁沉云着实有被威胁到,他一边低声道着“陛下好生霸道”一边执起玉箸精准夹起了施寒岄相中的福饺,用勺子分了两半,其中并无福钱,他夹起一半饺子,用小碟接着送到了施寒岄唇边。
他不好意思直视施寒岄的眼睛,双眸只看见她红唇微启,将福饺咬下一块,郁沉云垂下眸子,脸和双耳以燎原之势迅速红透。
施寒岄咬下饺子抬眸的瞬间,见着转瞬变色的郁沉云,她眸中难掩惊讶,“你脸怎么这么红?”
施寒岄不问还好,这一问,郁沉云的脸已经红得发紫。他就是没有经验,准确说来,是没有和除他娘亲妹妹以外的女子有过如此亲密举止的经验。
他本就是个面对这种场面容易紧张脸红的人,往日有人在宴会上给他送舞姬,往他营帐里塞人,他都会很生气,勃然大怒,大家都以为他的脸红是生气恼怒所致,但好在,也正是因为他次次“气得”面红耳赤,所以这种往他身旁推女子的事情也就最初几次多些,他发怒后一般不会有人再敢这么做。
但脸红这事,这不是他想的,他天生就是如此,面对这种场面容易上脸,他发誓,他真的是心如止水,没有任何龌龊心思,但是脸色就是会不受控,不过一会习惯了这场面就能消下去了。
可现下,他不知该从何说起解释。
“害羞了?”施寒岄语调尾巴上挑,勾出了一句轻佻似调戏的语气。
郁沉云怒瞪她一眼,“草民是紧张,第一次伺候陛下用膳,怕做得不好,被陛下拉出去砍了脑袋。”
施寒岄嗤笑,“怕被拉出去还敢瞪朕?如此无礼,朕早该罚你!大好节日,说什么砍不砍脑袋的晦气话,还不赶紧拍拍桌子喊声‘福至灾消’?”
郁沉云想想那场面,觉得有些幼稚和羞耻,他做不出来,故而他只是将手上夹着的饺子再次送到施寒岄唇边,“饺子凉了。”他道。
施寒岄推开了他的手,握着他的手腕强硬带着他放下碟子,拿他的手掌在桌边轻拍了三下,“福至灾消。”她盯着郁沉云重复道。
郁沉云眼睫微颤,垂眸低声挤出一句“福至灾消”。
施寒岄这才满意的松了手,“这个没福钱,换一个,要那个。”施寒岄指向她相中的饺子,朝郁沉云笑道。
这么一闹腾,郁沉云也渐渐适应了这场面,他面色稍微好看了些,红晕也有慢慢消退的迹象。
施寒岄这一餐吃得高兴,比前几日多用了些膳食,但比起她往日用膳,却是吃得少之又少。郁沉云只喂了她两个饺子,她都只咬了一口便不肯再吃,最后喂了她一碗山楂枣泥粥,她便摆摆手说不用再喂了。
郁沉云放下粥碗,施寒岄让他自己用些,郁沉云摇了摇头,看着施寒岄这样,他也吃不下。
“将军,不必难过。”施寒岄柔声道。
郁沉云取下腰间荷包,从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到施寒岄面前。
施寒岄垂眸看去,盒中是一白色丸子,珍珠大小,“药?”她看向郁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