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府后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施寒岄原以为郁沉云要气上好几日,没想到晚膳时,他主动过来了。
只是瞧着和往日有些不同。
人是过来了,态度也恭敬了,面色也缓和了,脾气也不闹了,也不纠结那些小情小爱了,开始和她正正经经谈正事了,但……性子也变冷清了。
往日一餐得听他左一句“公主”右一句“公主”的,今日却是安安静静用膳,一言不发,只偶尔揽几下给她布菜的活。
施寒岄抬眸看了他好几眼,也没见他回一个眼神。
这不太正常。
“驸马。”施寒岄喊了一声。
郁沉云抬头放下玉箸,“臣在。”
“你今日话怎的这么少?”施寒岄问得开门见山。
郁沉云面露茫然,“公主想听臣说什么?”
他方才在自己院子都仔细反思过了,公主说了,现在没想着和他心有灵犀。
他沉思下来,觉得定是因为公主在为登基大业烦心,没得空闲想心有灵犀的事情,所以他现在也不能想,得少提,甚至不提。
提多了,公主现在又没空想,那万一惹得公主厌烦了,公主往后有了空闲也不愿想了怎么办?
所以,他得懂事,他得蛰伏,他得等待时机。他得等公主完成登基大业,等公主有了空闲,再提这件事。
他现在只想助公主早登高位,这样他才能早日离心有灵犀又近一步。
施寒岄微怔,倒也不是想听他说什么,就是他这突然太过安静,施寒岄还有点不太适应。
往日这人只要在她周围,她耳边总是时常萦绕着一声声“公主”、“公主”,现在是……
罢了,懒得纠结这些琐事,再过些时日,也就又习惯他这冷淡性子了。
“没什么,头上可传府医瞧过了?”
郁沉云点头,“臣无事。”
脑袋无事,可他心里有事。
他得理解公主,可他还是不快乐,有点委屈,又不能说。
难受。
用过晚膳,郁沉云说他要出府去找方袭荣,会回来得晚,今夜要歇在丹青院。施寒岄颔首应下。
这是郁沉云重生后第一次见到方袭荣,此时的方袭荣不似十年后沉稳,虽然十年后也没有多沉稳,但总归比现在沉稳。
现在的他,一见郁沉云,便飞奔而来,一个跃步蹦上郁沉云的背。
郁沉云利落一招过肩摔,方袭荣的怒吼喊得将军府院中大树似是都颤了颤,缓缓飘落下几片绿叶。
“你下手恁狠!”方袭荣揉着肩背从地上翻起,索性直接大喇喇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郁二哥哥!”郁沉云感到自己身后又有一阵风袭来,伴随着一声激动的呼喊。
郁沉云脚步侧移,身后朝他扑来的人便稳稳当当被方袭荣拦住。
“你好好管管她!别每次都这么扑过来!如今我已成家,如此更是不妥!”郁沉云看着面前的兄妹俩,对方袭荣正色说道。
方袭荣立刻扭头对身侧的人沉声斥道:“听见了没?”
方缇慧一个眼神都没给方袭荣。她眼中只有对打探消息的渴望。
“二哥哥不是说此生都不成家,只报效朝廷的吗?为何一回来就做了驸马?听说还是二哥哥在庆功宴上主动求娶的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方袭荣也好奇看向郁沉云。
“我对公主一见倾心。”郁沉云转身在院中石桌旁坐下,方袭荣和方缇慧赶忙跟上去。
“一见倾心?”方袭荣兄妹一副见鬼的表情,“你竟然会说这种话!”
想当初,他和郁沉云谈起情爱一事,郁沉云那叫一个不屑,甚至还言之凿凿,他不会做那种耽于情爱的无用之人。
“就是就是!”方缇慧调侃道:“想当初二哥哥说不愿同我成亲的时候,还说什么‘无心儿女情长’,这才短短两三月,二哥哥竟就成见色起意之人了!”
方袭荣的祖父、父亲都是守边将士,此战几年,方家只剩这兄妹俩。往日在边关时,因着郁沉云和方袭荣交好,所以也常常见到方缇慧。
郁沉云和郁晚黛的眼睛都肖母,郁晚黛生了一双水汪汪的葡萄眼,第一次见方缇慧时,郁沉云便觉得,方缇慧的眉眼和黛儿生得真像。
方缇慧是方袭荣的亲妹妹,方袭荣年长郁沉云几岁,故而方缇慧便依着排行,唤郁沉云一声“郁二哥”。
因着和方袭荣交情深,在边关时郁沉云又曾多受方袭荣父亲关照,故而郁沉云也是真心将方缇慧当亲妹妹对待,平日若见了什么稀罕物,带给方袭荣的同时,也会给方缇慧备上一份。
可能是这些举动让方缇慧心生误会。班师回朝前,方缇慧竟让方袭荣来说亲,说要嫁给他。
当时郁沉云一听方袭荣开口,他直接朝方袭荣头上狠狠砸去一块澡巾。
“她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郁沉云怒道。
“那她说要嫁给你啊!”方袭荣扯下头上的澡巾,一脸无奈。
“方袭荣!”郁沉云忍无可忍,“你能对自己亲妹子起心思?你是不是脑子被竹荣的马踢了?”
“她又不是你亲妹子!”
方袭荣这下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挨这一澡巾很是憋屈,吼话的同时,他把那澡巾回敬了郁沉云。
“所以我也一直避嫌!”郁沉云单手接住方袭荣扔来的澡巾。
“她时常往你背上扑,你从来不躲,我可是次次都躲开了!我同她从无逾矩,对她从未失礼。
她喊我一声‘郁二哥’,我对她的态度和你这个亲兄长对她的态度一模一样。我把你当亲兄弟,你竟然想做我大舅哥?”
方袭荣盯了郁沉云半晌,“你真没那心思?”他郑重问了一遍。
“没有!”郁沉云几乎吼出声,他对方袭荣感到无语。
“那你亲自去和她说清楚,我的妹子,我清楚得很,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只要你说明白,她能想开。”
方袭荣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好好说,不许凶她!否则我揍你!”
郁沉云朝他翻了个白眼。
当日午后,郁沉云便在方袭荣的亲眼见证下,和方缇慧把话说开。
方缇慧的反应很是平静,平静到郁沉云都有点怀疑,方袭荣是不是传错了话。
方袭荣自己也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话。
郁沉云好一通解释过后,方缇慧说:“哦。”
没有任何隐忍悲愤,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方袭荣准备了一箩筐安慰她的话和物件,也没派上用场。
他二人对视一眼,这确实是,放得下,放得平平整整。
之后方缇慧还是每日过得高高兴兴,一点也没因为被郁沉云拒绝而有一丝一毫的感伤。
方袭荣也有点看不明白她。
后来郁沉云班师回朝后,他们兄妹二人回京前,方袭荣才找方缇慧聊了几句。
他怕自己这妹子是强颜欢笑,将所有悲痛隐藏于心,故作坚强。
细聊过后,方袭荣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拍倒方缇慧。
她哪是强颜欢笑,她是犯癫搞笑!
她说,她要嫁给郁沉云,就是想他们仨亲上加亲,做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当日,方缇慧把那亲上加亲四个字喊出气吞山河的气势时,方袭荣的巴掌同她后脑只隔了一寸距离。
还亲上加亲,他看她是病得不轻。
也不知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幸好没酿成大错。
后来,兄妹俩听说郁沉云成了婚,做了三驸马,他们二人震惊许久。熊熊燃起的好奇之火烧了一路,今日势必要在郁沉云这挖个明白真相。
“是一见倾心!不是见色起意!”郁沉云严肃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