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肃北只觉耳周嗡鸣,天旋地转。
郁沉云在肃北失控前,抬手敲晕了他。
肃北被人带走后,郁沉云仰头看月,轻叹了声。
映雪自尽,是怕施寒岄和肃北费心救她。即便救了她,她也活不下去,何必要费这个心思和精力?
于她而言,不报复,无法释怀;报复了,又无法接受自己的残忍。她无法与自己和解,生同折磨。
映雪的尸身被施寒岄派人收下,惜海简单瞧了下映雪手臂上的疮痕,而后按施寒岄吩咐,在肃北醒来前,将映雪好生下葬。
舒璐因着悲痛过度病了一两日。
惜海说,映雪染的病凶险,发病较快,染病后若不用药,也就几月好活,依着映雪手臂上的疮痕来看,映雪染病的时日不算长。
郁沉云细细想来,前世映雪活到了十年后,今生他从春楼带出映雪,甚至比前世还要早些年头,映雪染病一事,具体何处出了差错,确实得好好确认一番。
肃北醒来后,好些时日没说话,只是日日去映雪墓前,一坐就是一整日。郁沉云只让人远远跟着他,盯着莫要让他寻短见。
而郁沉云自己还有事要做。除了带肖柏昌游京,他还得带青堂去个地方。
施寒岄同郁沉云挑明了青堂的身份和立场,青堂就是卫秉秩的弟弟卫庆旸。
她告诉郁沉云,青堂和她仅有君臣之义,并无男女之情。故而郁沉云现在对青堂的态度非常友善,二人处得跟亲兄弟一样。
此外,因着青堂的身份已经挑明,施寒岄便以腻了青宠侍为由,明面将青宠侍打发出了府。
如今青堂隐在暗处跟着郁沉云行事,公主府内再无青宠侍。
郁沉云寻机会暗中带青堂回了一次被查封的卫府。
他并未将卫秉秩的遗骨偷偷带回京。
因为在郁沉云看来,卫秉秩的遗骨,得隆重返京、风光大葬,就像前世一样。
但他带回了卫秉秩的遗物。
卫秉秩的盔甲、使用的长枪、小心藏好的卫家家书……郁沉云全都带了回来,他一回京就将这些东西悄悄送回了封禁的卫家府邸,也算是帮卫秉秩全了一些归家的心愿。
当夜青堂在卫府缅怀兄长,郁沉云等了好几个时辰才见他出来。
二人回府路上,青堂说:“兄长家书上也常提到驸马,他曾说,假以时日,驸马定是个鼎鼎有名的大将。”
“可惜了,卫兄可没在我面前夸过你,我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他只说,有个弟弟很挂念他。”郁沉云笑道。
二人腰间相似的符文木雕轻晃,空中一颗明亮的星辰闪了闪。
月影绵长,星光恋恋,故人在心,常怀思念。
但也正是这夜开始,郁沉云的甜蜜日子又生波折。
回府路上,郁沉云向青堂郑重确认一件事——青堂究竟会不会卫家的独门剑法?
青堂说他在勤学苦练,还未功成。
郁沉云又问青堂这剑法有没有外传,还有没有别人知道,还有没有旁人会使?
青堂说据他所知,是没有。这剑法招式出奇,若不得要领盲目练习易损筋骨,目前只有他一人在练,剑谱也只他一人看过,并未给旁人过目,且如今剑谱还在他手上,也并未遗失。
青堂当时觉得郁沉云如此关注这套剑法,出于好心,他特意邀请郁沉云一同钻研,想着若郁沉云学得这套剑法,便如猛虎添翼,大有益处。
但郁沉云郑重拍拍他的肩,说了声“谢谢!”,然后拒绝了他。
青堂还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之时,又见郁沉云利落转身,加快脚步,由走到跑再到使了轻功,最后几乎是飞奔着朝公主府赶去。
青堂不明所以,只好赶紧跟上,奔向公主府。
青堂原以为驸马赶得这么急切是有什么大事要做,结果也无事发生,公主府仍旧是一片宁静祥和之景,青堂最终只好带着些许不解回了房。
而郁沉云一进公主府就直直奔向施寒岄,他要问问施寒岄,若他并未求娶,她是否有打算要将青堂派来暗中跟着他。
施寒岄点头应是。
郁沉云双臂一伸就将人环进了怀中。
他想明白了,前世落在施洛明手上时,救他的人多半就是青堂,也是公主。
“这是作甚呐?”施寒岄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伸手推了下他,并未推开。
不过她也很快反应过来郁沉云为何如此。
“本宫即便让青堂去跟着你,那也是为了监视你,可不是为了保护你的,你这么激动作甚?再说,救你的可不是本宫,是前世的青堂,是你的陛下。赶紧松开!抱错人了!”
她发丝的暗香侵入郁沉云鼻腔中,郁沉云觉得头有些发晕,和她在一起时,不知为何,总有微醺之感。
郁沉云一直觉得,这是恋慕的感觉,令人头脑发胀、晕头转向。
“那臣若有危险,公主难道会让青堂见死不救?”郁沉云又把手臂环紧了些。
“疼!”施寒岄惊呼,“松手!”
郁沉云心里一惊,赶忙松手,施寒岄抬手揉肩,看向郁沉云的眼神微怒。
抱人也没个轻重!他不知道自己力气多大?
郁沉云双手在半空僵了片刻,而后才缓缓覆上施寒岄揉按的位置,给她轻揉缓解疼痛,“公主,臣不是故意的,臣下回收着点力道。”
施寒岄肩背处发疼,她在软榻上坐下,任郁沉云给她按摩肩背,但她暂时不想搭理身后的人。
郁沉云见她不说话,轻轻戳了戳她的肩,低喊了声“公主……”
施寒岄无奈闭眼,“你要现在遇险,本宫肯定见死不救,救回来做甚呐?给自己添堵吗?本宫说过了,你把前世今生分清楚些,别想着女帝的恩情来抱本宫。”
郁沉云不服气,“那臣也是因着前世经历才把人手身家性命都交托给公主,公主收人的时候怎也不叫臣分清楚些?”
施寒岄扭头,仰面看他。
“你说得有理,倒还是本宫的不是了。明儿个本宫就把人全给你送回去,本宫这院子你也不必再来。”
郁沉云双眸立刻睁大了,他停下动作转到施寒岄身前,拉了个凳子坐下,“公主!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施寒岄气得发热,她随手拿过团扇给自己扇凉。
“公主,于你而言,你和陛下是两个人,可是在臣心里,你和陛下是同一人,只不过臣先认识十年后的你,再认识十年前的你,顺序颠倒了而已。
那日,公主说公主不喜臣透过公主去看陛下,臣原想着,那臣以后在心里想,悄悄想,不让公主知道。
可是后来,臣思来想去,觉得此举太过小人行径,实非君子所为。如此一来,臣与公主之间便少了坦诚,没有坦诚哪能情投意合。
所以,臣已经和陛下好好道过别,臣不会再刻意去怀念前世。
但是公主,臣和公主谋划议事,总得想前世的情况。
臣身边的所有人臣在前世今生都遇到过,有时候也不是臣故意要去想,那见到了人说到了事自然而然就想起来了,这臣也很难控制。
况且就像臣对公主愿意托付性命的信任,这些哪能与前世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郁沉云话落,施寒岄的团扇立即在他头上轻拍了下。
“你这话把本宫说成什么样了?本宫对你哪有如此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