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是记恨这件事,你怨娘,我能理解,但当初那件事,是你做错了,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
陈文瑾说完,沉眸盯着她,“容容,你的婚事,绝对轮不到你来做主,哪怕以后你会怨我,我也不会再让你胡作非为,婚事是你的人生大事,娘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安排好?”顾秋容嗤笑一声,“你又能安排好何事?”
“娘还记得我第一次来月事吗?”顾秋容黑沉沉的眼盯着陈文瑾。
陈文瑾抿唇,不知她突然提起此事,目的是什么。
便听顾秋容嗓音轻飘飘道,“因为顾令微没来,我便先来了月事,你扇着我的脸说,是我下贱,是我不知廉耻,否则我怎会这么早来月事……”
“你看着那些血,说我脏,说我是腌臜的东西。”
“我慌乱,害怕,你说你会安排好,就是在我来月事时,将我幽禁在院子内,不准我出去,还威胁我,若是让人闻到我身上的血腥气,便打断我的腿。”
“你让我如何信你呢?”顾秋容唇角笑意越发大,眼底却一片冰冷。
陈文瑾想到那件事,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后来她找府医打听过,说是女子第一次来月事的年纪,并不固定,提前也许是因为吃错了什么东西。
但那个时候,她怕这些流传出去,所以才会那样训斥她,警告她不能说出去分毫。
她都是为了她的将来考虑啊!
“那时候娘不了解你,但如今已经不一样了,你做出了改变,娘也会改变自己,以后会好好对待你,你好好听娘的话,其他什么都可以依你,只有婚事,娘绝对不会害你。”
顾秋容漆黑的眼睛,幽幽盯着陈文瑾。
自作主张的蠢货。
她不会嫁给祝闫玉。
这种表里不一、心机深沉的贱男人,她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这是什么眼神?”陈文瑾莫名觉得后背一股凉意。
“没什么。”顾秋容突然转身走了。
陈文瑾盯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渗人。
回到榕安院。
青栀担忧问顾秋容,“小姐,若是侯府逼你嫁给祝世子,该怎么办?”
顾秋容手撑在石桌上,指尖用力往下摁,微微泛白。
她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似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但一道声音响起。
没能耐的人,首先要学会的,是蛰伏。
冲动绝对解决不了问题。
原本在胸膛翻涌,肆意燃烧的那股无能狂怒,一瞬便平息下去。
脑子都跟着清醒几分,更看得清局势。
此事根源在于,侯府迫不及待想要跟靖南王府结下姻亲,是为安太子的心。
“五小姐,前厅设宴,侯爷请您前去。”
顾秋容眼神微深,“青栀,咱们去。”
到正堂时,祝闫玉正端坐着。
他轻轻摇晃掌心折扇,一副公子清朗的端庄气质。
不怪京城贵女对他心动,这皮囊,确实令人挪不开眼。
但顾秋容不喜欢这种满腹算计的男人。
“顾五小姐,又见面了。”祝闫玉瞧见她,扬唇对她笑道。
顾秋容缓缓上前,屈膝行礼,“见过爹爹,见过祝世子。”
“祝世子衣裳换的真快。”
这莫名的一句,侯府人不知内情,自是不知她在暗示什么。
祝闫玉却听懂了。
他眼神骤然沉下去,但转瞬那情绪便淡了。
往后顾秋容进了他靖南王府的门,他有的是法子折磨她。
“若不是今日湖边一见,我也不会这般确定自己的心意。”祝闫玉折扇挥舞地更畅快。
他挑眉看顾秋容,满脸写着看好戏的神情。
她不是想嫁给盛逢萧吗?
那他偏不让他如意。
估摸着顾秋容已经知道自己要提亲的消息,肯定会气到崩溃。
祝世子等着看顾秋容表情崩裂。
但顾秋容只是淡淡落了座,她语调没什么波澜起伏,“天儿冷,祝世子别着了风寒。”
祝世子脸色一变,低头看自己摇晃的折扇,刷地一下把折扇合上。
他轻抬下颌,“多谢顾五小姐关心,咱们婚事还没定下,五小姐便开始关心本世子的身子,本世子心中很是宽慰。”
顾秋容垂眼,眼睫动了动。
外人还未看懂她是何反应,顾秋容便轻嗔他一眼,没言语,便又慌乱收回视线。
清清楚楚将这一幕落入眼底的祝闫玉,手腕动作紧了紧。
这何意?
顾秋容这眼神何意?
她难道……真的心悦于他?!
祝闫玉稳定的心神开始摇晃,他之所以要迎娶顾秋容,就是为了报今日之仇,还为了膈应盛逢萧,越是他在意的东西,他便越要抢。
但顾秋容这女人,她什么意思?
祝闫玉难言的心乱如麻,他开始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
想到若是定下婚事后,顾秋容死皮赖脸爬上他的床,恬不知耻摸他的身子,还要亲他,于他共赴巫山,祝闫玉的神情有些绷不住了。
他微微打了个激灵。
“侯爷,婚事不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族,我还得跟家父商议一番。”
平定侯还沉浸在顾秋容这个名声败坏的女儿终于有人娶了的喜悦中,并未察觉祝闫玉的异样。
“望辞如何了?”祝闫玉转移话题询问。
“好多了,胳膊之前脱臼,现在也接回了。”平定侯看顾秋容的眼神不似以前那样厌恶,“秋容,一会儿带祝世子去看看你大哥。”
“好。”
祝闫玉临时决定去看顾望辞,命人去采买些药材前来,顾秋容便先去了顾望辞的院子。
她特意命青栀拿上墨盒。
顾望辞昏睡了好几日,身子总算有了好转,身边婢女正在伺候他用药。
瞧见顾秋容进来,他似笑非笑,“顾秋容,你的命可真好,摄政王惦记你,祝世子也喜欢你,争着抢着要你。”
他消息倒是灵通。
青栀将墨盒送上去。
顾望辞身边的长随接过,呈上去。
顾望辞眼神一顿,“桐烟徽墨?”
他就知道,以顾秋容这没骨气的性子,制墨肯定要给他留一份,往后他可是要当首辅的人,现在巴结好他这个大哥,比什么都要紧。
顾秋容笑而不语。
顾望辞还是很需要顾秋容为他制墨的,毕竟那桐烟徽墨何等珍贵,侯府就算再奢靡,也不可能每日都用,他用习惯了,用其他普通的墨便觉得不适应。
打开来看,顾望辞取墨捻磨两下,脸色一寸寸沉下去,“这不是桐烟徽墨?”
顾秋容:“我也没说是桐烟徽墨。”
“那你为何要送来?”
顾秋容:“我替府上管家送的。”
顾望辞:“?”
“你到底何意?”
顾秋容笑意浅浅,“想告诉大哥,那桐烟徽墨太珍贵,以大哥这等文采,用徽墨着实是浪费。”
顾望辞苍白的脸色,几乎是瞬间涨红。
他气得脸都快要扭曲,“顾秋容!你竟是来羞辱我的?”
顾秋容一慌,“大哥,妹妹哪敢。”
顾望辞快气炸了,鼻子喘着粗气,恨不得将顾秋容的脸扇烂。
但想到她马上要是世子夫人,所有的怒意都被强压下来。
“胳膊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那桐烟徽墨送给太后娘娘,我也能原谅你,跟祝世子的婚事,你必须乖乖定下,若再作出些风浪来,侯府不会再容忍你。”
“太子今日已生了怒。”顾望辞眼神警告,“从出狱到今日,你已闹了多日,该消停些了。”
“接下来好好学规矩,学三从四德,如何做新妇。”
刚控制住的情绪,却被顾秋容接下来这句,毁得一败涂地。
顾秋容不理会他训诫的话,弯唇,“我制的墨,只有王爷的文采配得上。”
轰——
怒意窜上脑门。
这京城内,盛逢萧的文采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京城中人夸赞顾望辞,都说他是第二个盛逢萧。
这些年,顾望辞一直把盛逢萧当做自己最大的敌人。
但此刻,他的妹妹却在嘲讽他的文采,说她的墨,只有王爷配得上。
顾望辞发疯狂躁像一条疯狗。
“整个京城,能让你忍着手肿胀难忍的痛楚也要制墨的,除了我,绝对不能有别人!况且那人还是差点毁了我手臂之人——”
顾秋容唇角勾着讥笑,“我满腔真情送出去的东西,不被人珍惜,那我为何还要恬不知耻往上凑?顾望辞,我的墨送给谁,由我自己决定。”
顾望辞像是被这话刺激到,他忍无可忍,下意识便要抬起手,想要扇顾秋容巴掌,教训她的蛮横不讲理。
但抬起手的瞬间,受伤的手腕一阵刺疼袭来,疼得他额角冷汗岑岑,哀嚎一声,抱着手腕便跪地大喘着气。
“你以为王爷真的看得上你?王爷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他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你这种卑贱出身的女子?谁知道你在狱中有没有被人——”顾望辞嗓音嘲讽。
顾望辞的话没有说完,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门外站在祝闫玉。
祝闫玉震惊看着他。
谁知道你在狱中有没有被人……
顾望辞是顾秋容的兄长,他肯定知道她在狱中如何,是否清白。
祝闫玉越发后悔自己的冲动,为了一时胜负,贸然前来侯府,说对顾秋容有意。
若她真是个不干净的,那他……他可是尊贵的世子,如何受得住这等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