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想着如何开启这个话题的刘大伴顿时眼前一亮,没想到赵瑞的话正中下怀。
于是,刘大伴枯瘦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某种渴望和贪婪的光,皮肤松弛如皱纸,嘴角勾起一抹骇人的笑,因年老的侵蚀而显得扭曲。
他想了想,低声对赵瑞吩咐道:“你那私妾风姿绰约、貌美动人,实在让人欲罢不能。我虽身残但心中仍是个向往冷暖的,这么些年,终是遇上了个想长相厮守的,实在不容易。
你若真想报答,便寻个时机,悄悄将她带来与我做对食,倒也全了我这副孤苦的残躯。日后咱家念你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都将你捎在前头,成全你飞黄腾达之心,如何?”
赵瑞顿时面露难色。刘大伴的这份心思赵瑞不是不知道,只是眼下摆到台面上来讲确实有些尴尬。
可刘大伴手里明晃晃的段王旨意,却让他无暇顾及其他,更何况他也不敢违抗,于是便起身应承道:“我的私妾有点性子,若是刘大伴真想要了她,便给我些时日磨一磨,再给您送过去。”
刘大伴连声应好,却又不放心,叮嘱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拖太久,免得夜长梦多。女人嘛,心甘情愿的能有几个?只要日子长了,胭脂水粉钱给够了,吃喝用度往富贵里抬,倒也就心顺了。”
赵瑞:“大伴说的是!您放心,不出十日我便将她送过去,绝对不耽误你的好时辰!”
刘大伴闻言连连点头,残白的脸笑得更狰狞了……
夜深人静,赵瑞就着月光行至翠松苑,此时秦菁正对镜梳妆,浑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命运转折。
赵瑞轻咳一声,眼神中透着几分闪躲,加之秋雨方才同她说起有人来访还将那人恶心的模样说了一通,秦菁大抵猜到是谁了。
两人目光交汇间,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涌上了秦菁的心头。
赵瑞:“最近总见你闷闷不乐,所谓何事?”
秦菁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从镜中看了赵瑞一眼,不想搭理。
赵瑞心中早已盘算了千万,想着如何编排一番话,让秦菁心甘情愿地随刘大伴而去,却不知从何说起。
再一抬眼,只见秦菁望着他,眸中带着恨意,赵瑞心头一惊。
赵瑞忙行到秦菁身后,拿起梳子帮她梳起来:“你最近心情不好、睡得不好,形容都有些憔悴了。”
秦菁淡淡一笑:“瑞爷还记得我心情不好、睡得不好,实在是我的福气……”
赵瑞:“这几日我一直在反思是否从前对你不够好……”
秦菁:“哦,这话从何说起?还请瑞爷明示。”
赵瑞:“这赵府虽说是京城的高门大户,但终究将你这只金丝雀囚在了府内,这府院再大也是一种煎熬。后来宋鱼嫁了进来,又屡屡与你不痛快,我也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每每觉得心情不悦。”
秦菁听得出来赵瑞话里有话,约莫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如何将话往下编。
赵瑞果真没停下来,照着既定的意思往下说。
“菁菁,你可知道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赵府更加荣华富贵的地方多了去了,只是咱们未必能到而已。别的不说,就说这皇宫,哪是谁都能进去的?若是能进得去那便是泼天的富贵,比起这赵府更是海阔天空得多。换言之,若是这赵府算是个池塘,那皇宫便是大海。自是要舒服很多!”
秦菁冷笑道:“瑞爷这话好没道理,皇宫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如今是您的私妾,难不成还能到皇上身边去伺候?……又或者说瑞爷您自己想当皇上了?”
赵瑞一惊:“菁菁,这话可不敢乱说?会掉脑袋的!我只问你一句。若有机会让你进宫,你去还是不去?”
秦菁不屑地瞟了赵瑞一眼:“敢问瑞爷,这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
赵瑞:“说你想去,我自有法子,许你从此荣华富贵、身居高位,再也不被人欺压、再也不受人凌辱!”
秦菁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赵瑞:“你这是何意?”
秦菁:“这后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荒唐了?做个对食也能叫身居高位?被阉人日夜蹂躏也能叫不受欺辱?……瑞爷,是我不懂还是您瞎说?”
赵瑞一怔:“你……你都知道了。”
秦菁缓缓起身,道:“你我好歹也做了几年有实无名的夫妻,你想说什么?我能不知道?那日你在巷口转头就走,我已经猜到你是什么心思……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仔细想想,这些年我也并非无情无义,闹到眼下,将我送给太监做对食,这无情无义,说的该就是瑞爷您了吧!”
赵瑞顿时气极:“你放肆!”
秦菁冷笑:“我放肆?瑞爷要是心头不顺,大可拿把剑将我杀了,看看回头怎么跟刘大伴交代……”
秦菁算是彻底拿捏死了赵瑞了。
的确,赵瑞不敢动秦菁,她是眼下赵瑞最有力的筹码,也是刘大半对他唯一的要求。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岔子,日后段王那儿许下的相位自然也就没有下文了。
思前想后,赵瑞决定以退为进,语气柔和下来,劝慰道:“我这都是为你好!你漂亮、聪明,但终究不是宋鱼的对手,你的娘家无背景、无势力,跟宋家根本也没法比。
若是宋鱼真要你死,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也看到了,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护着你,但却难保你的周全。那是因为我实力不够,可刘大伴不一样,他是皇帝的心腹、眼下又是段王的心腹,无论如何都能左右逢源,帮你逢凶化吉。
菁菁,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但命是自己的,你总不可能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