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向水不知道自己语气是怎样的，他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脑子却愈发清醒。
肖白愣了一下，被扯得发疼，他声音还是轻松的，好像大家都很安全：“一开始，就知道了。”
向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问的是为什么知道他的身体被改造过。
向水随意选了一个房间，一脚踢开门，把肖白摁在了墙壁上，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把刀，反手抵在了肖白的脖颈上。
砰。
力气太大。
肖白的后背一阵疼痛，他依然带着熟悉的慵懒的笑，好像一切与他无关，甚至带着一些调笑的意味：“宝贝，我疼。”
向水是真的生气了，匕首靠近了一些，光滑的刃割在肖白的脖颈上，空气积压，好像一瞬间稀薄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什么时候？！”
向水的声音很大，喉咙一阵沙哑，因此还破音了。
肖白眨眨眼，愣了一下，大概是才察觉到向水的生气，道：“我没骗你，一开始，我就知道。”
“那夜是你来到我床边，其实不需要在身上放大叶藻的叶片，是吗？”
“你在引导我！你让我以为传粉受精需要叶片！”
声音从胸腔溢出，他眼睛直视着肖白，希望肖白给出一些否认。
肖白微微仰着头，脖颈纤细漂亮，因为刀刃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从中流了出来，像是一团红色的花被揉碎了，花汁流出来，残破，瑰丽。
原本不需要死这么多人的。
早点知道，就不会让花粉粒在所有人的身体里生芽。
向水也笑了。
肖白只是放了一次叶片，就完全让他迷了方向，被肖白引导得不知东西。
聪明。
他在心里夸赞一句，刀刃却往上又送了送。
说实话，他开始后悔，当时在那个童话诡区里救了肖白，还赔上了一个异能力。
救了一个祸害。
鲜血沿着脖颈下淌，肖白喘着气，血液浸湿了衣领，薄薄的t恤衫，浸湿之后就继续朝下流，没入衣襟。
肖白的手像是藤蔓一样爬上了向水的手腕，含着笑，吊儿郎当：“你知道，我做的一切对你有利。”
“为什么要生气？”
“是因为那些人的命吗？”
肖白的声音含笑，手指像是毒蛇，从手腕划过，落到向水的手掌里，柔和而平缓地进入其中，缓解向水紧张的肌肉。
向水的脸色很差：“你他妈到底是谁？”
肖白：“我是你的小狗呀。”
向水：“神经病！”
肖白弯起眉眼，接受了夸赞：“谢谢。”
肖白的手指插入了向水的指缝，向水另一只手依然握着刀，在肖白每一次慢吞吞的动作后，刀就往前一分，此刻已经脖子上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向水的手指翻转，匕首被他甩到了一边，反手就是一拳，肖白没躲，脸被打得后仰，狠狠磕到墙上。
向水甩开肖白的手，握成拳，挥向了肖白的腹部。
“唔...”肖白发出闷闷的吃痛声，还没来得及吗缓一缓，又被干了一拳，他听到了后背处墙壁清楚的碎裂声，在下一拳之后，彻底崩塌。
向水松开了肖白，后退一步，面无表情看着狼狈趴在地上的肖白。
“为什么不还手？”向水站着，看肖白挣扎着从石头堆里爬出来，“仗着自己不会死吗？”
肖白狼狈地跪趴在地上 ，喉口间是铁锈味，在下一瞬间，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当然不是。”肖白扒着向水的腿爬起来，跟没骨头一样靠在向水身上，面对面，有些无力地垂头，把头搭在了向水的肩上，解释道：“想睡，我只是不想要你的路太难走。”
“你天性猜疑。”
“我知道。”
“但请你相信我。”
肖白拉住了向水的手，然后把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哄孩子一样，哄道：“想睡，我会死的，我的死穴是脖子。”
“只要你想，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肖白也不管向水的反应，嘴角流出血，有些可怜道：“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下次不这样了。”
肖白把脸搭在向水的肩膀上，每一句话向水都听得清清楚楚。
向水没有丝毫触动，他的手被肖白拉着，触碰着肖白的脖子，他脖颈上的动脉在手心跳动。
谁知道肖白这样没有心的东西弱点是什么？如果不是脖颈，如果这只是肖白的试探，只要动了手，他可能就会死在这个院子里。
不过肖白倒是意外地了解他，知道他疑心病最重。
从那个幻境就能看出来。
在他的脑子里，除了自己，周围都是不知立场的人。
包括肖白。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向水面无表情道。
肖白：“我现在做的事都有利于你，这还不能让你相信我吗？”
向水被他的头发扎得痒，不适地歪头，问道：“我怎么判断你是不是想博取我的信任？”
肖白笑了，连带着身体都在抖：“想睡，你以为你是动漫男主角呢？”
向水呵呵一声，把人一巴掌拍开了。
现在整个队伍，在一定的时间之后，都会成为大叶藻。
除了向水。
向水也不清楚肖白如何知道这件事，正如肖白所说，他生气并非完全因为肖白刻意给他下心理暗示，而是不安。
肖白好像有点太了解他了。
只从肖白的名字就可以看出。
小白。
这样一个人来到他的身边，他不信肖白毫无目的。
肖白一脸砸到地上，痛苦哀嚎一声，委屈道：“想睡！人家都把弱点告诉你了，命都给你，你怎么还是不开心？”
肖白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兴奋地说出了羞耻的台词：“只要你开心，我把命都给你！”
向水呵呵一声，离开了。
肖白再次哀嚎一声：“你干嘛踩我后背？！”
好了，现在一车的非人类不明物种。
身体里的大叶藻已经萌芽，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向水当天就再次启程。
一车的变异植物寄生人类，向水其实很好奇，当一个人同时是格兰特寄生体和大叶藻寄生体，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车内的气氛非常压抑。
他们的饮水需求远远大于正常人，需要喝大量的水和少量的食物。
晏李与他坐在了一车里，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愧疚和心虚。
大抵是觉得自己没保护好他。
向水只觉得好笑。
一队人，各怀鬼胎，却又因为大叶藻的花粉拧成一股绳。
祝昇眼里始终含着要掉不掉的泪水，轻轻拉着他的衣服：“向水，如果回到艾斯市，是不是能求助研究所，研究出消灭体内大叶藻的方法...”
他说着，眼里含着泪，因为车内没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可以压低，可声音还是大的。
前座驾驶位上的尹鹿笑了：“嘻，等你去了矮木市再回来，你觉得你是人还是怪物？研究所就算帮助，帮助的也是人。”
祝昇脸色一白。
副驾驶坐的是晏李，他脸色灰白，也不知道他的言灵作用能不能清除他体内的大叶藻，明明目前一切正常，却摆出一副即将死去的样子，话也少了，听到尹鹿的话才如梦初醒般回了神，脸色更加灰败。
很难想象这样的晏李在末世到来前，是一个精英，是一个董事的特助。
好像在姚浮死去之后，他就变了很多，有的东西不是挂在脸上，不是穿梭在语言里，而是夹杂在骨头缝里，缩在眼眶和眼球之间的凹陷里，融化在嘴唇里，最后变得悄无声息，只在细枝末节里表现出来。
向水也不在意，对着不安的祝昇道：“你想回去吗？”
祝昇脸色白了一些，唇哆嗦着，声音像是从皮肉里挤出来的：“算了。”
向水微微后靠，轻声道：“你可以回去，我会完成任务。”
祝昇的手指轻轻松开向水的衣角，有大片的清新的空气从外涌入，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把祝昇的声音也吹得模糊不清。
“没事的。”祝昇脸色苍白，“我要和你一起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