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清河的目光只是落在自己身上,却不说话,公仪林纳闷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你便色眯眯地盯着我看?”
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莫非我最近的胸肌和腹肌有大成的趋势?”
清河唇瓣微微动了一下,公仪林立马道:“说话前要三思,不说实话我们还能做朋友。”
“赞美的话你已经说得够多,”清河看着他道:“忠言逆耳利于行。”
公仪林掩面作出一副悲痛的样子:“看来朋友是做不成了。”
“是做不成,”公仪林放下手看向清河的一瞬间,清河骤然道:“但可以做些别的。”
“……”
公仪林:他竟然被撩了,这世间最风流倜傥的美男子竟然被一只鸟给撩了!
情何以堪!
哀莫大于心死,公仪林双臂打开,身子重重朝后摔去,跌在层层落叶堆上,倒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他又重新变成清河刚进万鬼林时看见的样子,瞳孔幽深,和黑夜几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唰唰唰!
所有的叶子被灵力操控,再次将公仪林的半边身子遮住。
很奇怪的姿势和造型,但可以看出他的身边隐隐有一个小型漩涡,周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在注入他的身体。
清河倒还第一次见到这种修炼方式,配合公仪林现在死气沉沉的面容,觉得挺有意思,他的身子站得很直,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像是在居高临下地俯视一个人。
公仪林眼珠子一转,放缓灵气吸收速度,指责道:“你又在色眯眯地盯着我的胸和腹肌看。”
目光不退反进,清河看了一圈,中肯道:“你变胖了。”
鬼修也能胖,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公仪林嘴角一抽:“是你眼瞎了。”
清河不再打击他,撩起外衫坐在另一边,目光审视地看着周围,没有任何鬼怪往公仪林的身边的聚集,偶尔有那么一两只游窜过来,也只是垂涎地在清河身边滞留一下,又被公仪林指尖的光芒指引前进。
但在百丈外,却是密密麻麻的恶灵游魂,聚起来,像是一座围墙。
手指轻轻捏了些细碎的黑土在指腹间揉搓,清河皱眉:“魔气?”
土地里竟带有如此浓郁的魔气,难怪会成为孕育万鬼的场所。
“这里曾说第三次人魔大战的一片战场,死在这里的人和魔数以万计,有魔气是很正常的事情。”公仪林望着头顶看不见星光的天空,道:“万鬼林还有几只集当时几位大魔王怨念形成的怨灵,不常出现,但一旦遇到,即便是我,也会觉得棘手。”
清河见他姿态闲适,存有几分怀疑。
公仪林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所谓的怨灵,打不过跑总能跑得过。”
“第三次人魔大战……”清河的目光中难得带了一丝对往昔的追忆,虽然闪得极快,但还是存在过。
公仪林偏过头,“说起来,你应该比我更有发言权才对,毕竟第三次人魔大战,你可是上过主战场。”
清河对那次死伤百万的战争从不作任何评价,当时天苑的上一任掌教还在世,二人并肩作战,在战场上,他看到了魔族的凶残暴虐,也见识过了人类的背信弃义。
末了,清河只是淡淡道:“在战争里活下去的方式只有一个,永远不要给人可趁之机,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公仪林噗嗤一声笑出来:“人之常情罢了,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闭上眼睛,道:“师父说过战争来得有多快,结束的速度就有多迅速,不过是短短几百年,现在人和魔族虽然依旧相互警觉,但从来没有爆发过什么大规模的冲突,如此当时惨烈的厮杀反倒像是一场笑话。”
“人魔能够和平相处是建立在没有一族再能登仙的前提下。”清河提醒他。
“大师兄曾说想亲手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公仪林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自嘲:“从另一个角度说,他的目标也算是实现了一大半。”
“只是不知那些死在战争中的豪杰是否甘心,”他幽幽叹了口气:“凝青的爷爷,老妖王也是受到当时人魔大战牵连,重伤不治而死,之后妖族大乱,才有了兄弟阋墙,至亲反目,可惜我不爱女色,白白浪费了一场英雄救美。”
说着遗憾,公仪林的语气却是寻常。
感受着随着夜色加深空气中也越加浓郁的魔气,清河道:“魔气,怨气还有尸气,几乎都快将这周围的灵气耗尽,险些养成十煞之地,你的师门竟一直没有移址,甚至附近山脉还有灵气在重新滋生,的确有几分本事。”
“人魔大战才有多久,”公仪林道:“我是没经历过,但这片土地上至少发生过不下于三次这样的大战,甚至有的可能更加惨烈,可那又如何,来来回回不知多少万年,死的人数都数不清,师门却是长驻。”
“你倒是挺有自信。”清河失笑。
公仪林:“我的美貌和智慧不允许我自谦。”
不放过任何一点几乎赞美自己,是他乐此不彼的人生追求。
又一只小鬼不知死活地缠在清河周围,它的光芒相当黯淡,生机即将消散,夺舍成了它唯一的选择,而清河,没有一点犹豫地将之灭杀。
“如此说来,门内的弟子加上你共有十九人,倒还算是多的。”
“各大宗派选弟子都有各自的规定,一般是九岁至十四岁不等,有天赋者中越是年纪小的弟子越有培养的价值,不但对师门的忠诚度可以得到最大化的培养,他们未来发展的潜力也更加大。”
公仪林又道:“而这里,乃是恶鬼阴煞聚集之地,一般少年根本无法抵御死气的入侵,在师父还没收我为徒之前,有几个师兄便是没有挺过去,以至于年纪轻轻,便身陨道消。”
清河:“那你呢?”
“真要说起来便是一段传奇的故事。某年某月某日……”
清河给他做了更正:“一千多年前的某月某日。”
公仪林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出拳的冲动,继续道:“据说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大师兄下山,一时兴起将一个弃婴捡回来,本来墓地都腾好了,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弃婴竟然奇迹般的存活下来。”
“最令人诧异的是,这个弃婴天资非凡,竟学成师门最厉害的心法,数年后长成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后来美男子孤身闯荡江湖,走到哪里都要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引得无数美女尽折腰。”
一口气说完,公仪林重新睁开眼睛,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励志的故事?”
他当然不会真的傻到等着清河依言赞美自己,主要是耍耍嘴皮上的威风,心里暗爽一下,哪知这次清河非但没有出言打击他,反而点头附和。
公仪林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确定不是在修炼途中睡过去,做了个春秋大梦。
他诈尸般地挺起半个身子,往清河身边挪了挪,像研究外来生物一般看着清河:“该不会是修炼到走火入魔了?”说着又凑近一些,认真观察起来,“还是真的被夺舍了?”
无视公仪林的啧啧叹奇,清河平静道:“你那时能活下来,自然最好不过。”
原本酝酿了一堆玩笑话,此时全部冲洗能吞回去。
沉默,寂静,死寂。
公仪林不习惯这种突然严肃下来的气氛,装作没有听见,生硬地转换话题:“既然你已经碰见我七师兄,就说明其他几个师兄现在也在各个下山出路,这么说来,我是没有逃脱下山的可能。”
那张琉璃帕没有得到充分的使用还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清河不置可否。
此时此刻,在这险象环生的万鬼林,两人却是各有各的姿态,放松而又平静,公仪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没有和清河呛声说笑,他心底无比清楚,这三天估计是他接下来仅有的轻松日子,炼器师大比之日,新一轮血雨腥风也会随之而来。
站在风暴中心,不想被洗牌淘汰,就要先一步淘汰你的对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三日后,成千上万符咒封印的山门旁,公仪林习惯性地一拍储物袋,飞剑刚出,他忽然想到什么,又收回去。
身边站着他几位师兄,不论目的地是否相同,大家都没选择同一条路,各自乘坐飞行法宝,很快消失在层峦叠嶂中,最后一个走的是公仪林的七师兄,他从高中中扔给公仪林一个储物袋,交代道:“里面是我和其他几位师兄弟给你准备的防身法器,长门风云已起,乱世将至,还望小师弟多加小心。”
话音落下,人已不知在多少里外。
公仪林收好储物袋,没有看里面的东西,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踏仙阁的方向,很快回过神,冲清河点点头,后者化身一只巨大的鲲鹏,载着公仪林飞速驶往长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