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清平领着进了宫殿去，裴柚腹前交叠的袖子中，两只细白的手纠结不安得搅动，不敢抬眼看宝座上的皇帝一眼，学着身边人一同行了叩拜之礼。
“民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元帝看着大殿中俯首的裴柚，沉声道，“起来吧。”
裴柚站起身来，看到一侧站立的尚听欢，还有旁边姿态端庄站立着的美妇人，想来就是那位淑妃娘娘。
“周爱卿，你来说。”
随着圣令，周峥从走出来拱手俯身称是，“据下官调查，五公主所中的毒是下在淑妃娘娘送去的糕点之中。”
话音刚落，淑妃就感觉到上方，皇帝的目光压下来，其中又探究和不信任。
膝盖一软，淑妃跪在地上，信誓旦旦道，“陛下明鉴，臣妾送给公主殿下的糕点，可都是臣妾宫里自己吃的啊！”
随即淑妃看着皇帝的盈盈美目转过去，对着周峥，“周大人这话说得好没根据，先不说本宫不会自己给自己投毒，只说送去的糕点已经被食用殆尽，周大人怎么能一眼断定是本宫送去的糕点出了问题？”
周峥不着痕迹得看旁边的裴柚一眼，见这位小祖宗眼睛里满是怯懦，但是耳朵竖着，该听的好戏一点都不错过。
“启禀陛下，据淑妃娘娘居住的柔仪宫中下人证实，淑妃娘娘送去的食盒中是六块鲜花饼，公主毒发时间距拿到糕点，不过两刻钟。”
“于是下官推测公主并未吃完这糕点，是贴身侍奉的嬷嬷说了假话，最后也确实在那嬷嬷居所的后院发现新翻出来的土壤，找到了被埋起来的鲜花饼。”
周峥一板一眼得回复完，一脸正色。
裴柚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周峥解释案件，不愧是京城的大官，说的裴柚都觉得昨晚夜查案件的时候周峥在场了。
公主身边人出现问题，承元帝拍案大怒，“淑妃！朕念在你一向安分，从未将毒害公主的嫌疑放在你身上，你为何如此歹毒！”
淑妃顿时花容失色，膝行两步靠近皇帝，却被阶下侍卫拦住。
“陛下，臣妾冤枉......”淑妃一双美目满是慌张，余光中看到了身后的侄女后退半步的动作。
接收到姑姑的眼神示意，尚听欢走到殿中叩首，“陛下，臣女那日一直在淑妃娘娘宫中，也吃下了鲜花饼却无碍，这其中必定还有别的隐情。”
淑妃顺着话往下接，“臣妾平日承蒙陛下信任，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想来不知是何处宵小陷害臣妾。”
好好好，跟江司年昨天晚上推测的说辞一模一样。裴柚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回想起昨晚在京兆尹府上说案情。
“只有糕点这个证据还不够，淑妃必会推说宫中有人陷害。”江司年垂下眸子，对上裴柚一脸求知若渴的小表情。
这时候就需要拿出来一点别的证据，裴柚从回忆中抽离，视线转移到周峥身上，就靠你舌战群儒了，周大人！
周峥接收到裴柚鼓励的眼神，突然就感觉腰板都挺直了，上前一步，表情严肃道，“点心中确实只有寻常的‘缓雪’毒，但佐以加剧毒性的药草，就能达到让人瞬间昏迷不醒的效果，是这样吧，尚小姐。”
尚听欢闻言脸色一僵，瞬间反应过来后反驳，“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臣女不通药理，哪里会知道这些。”
“大人莫不是想说裴小姐送去的熏香里有这样的毒药？”尚听欢暗自捏紧了拳头，面上神态自若的说。
“毕竟裴小姐同殿下身上，还有比试......”
见火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吸引了在场众多目光的裴柚下意识就想给自己找一个掩体，却在还没躲到周峥身后时就听到了门外太监尖锐的通报声。
“五公主到。”
成朝晴复杂的神色在场上的人中间流转，最终俯下身来向承元帝请安，“儿臣参见父皇。”
金枝玉叶的公主匆匆赶来，刚刚解毒，脸上还是煞白的一片，一向都是欺负别人的嚣张公主，此刻显出别样的脆弱。连承元帝见了，都不免开口心疼两句。
“你身子未好全，来此作甚？”
裴柚错过身来打量一下成朝晴，暗自点头，除了脸白了点、身子晃悠了点，公主殿下恢复的还是很不错的嘛。皇室人大都很惜命，除了那个身中寒毒还泡寒池的九皇子哈。
“儿臣是为裴小姐而来，”成朝晴垂下眼睑，拿出了一国公主的庄重姿态，“儿臣听闻裴小姐一舞倾城，一时兴奋之下才定下来那随口比试。”
尚听欢自五公主进殿来，脸色就僵硬下来。姑姑淑妃见了，心下咯噔一声，在宫里混迹了这么多年的老人了，心里对这些把式跟明镜儿似的。顿时垂下眉眼来，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成朝晴想起今日表姐早早就来拜访，所嘱托的话术。
“再者，儿臣宫里点的熏香，裴小姐只是给了个方子，确认方子无误后，香料都是儿臣自己的人采购。”
闻言场上一片哗然，当初事发之时都说裴柚得罪了公主，谁知公主这一醒来，就是为裴柚洗脱冤屈。
尚听欢双手捏紧，身体从头到脚发凉，如坠冰窟一般。满含泪水的双眸对上成朝晴，却在触及公主那双一向高傲的眼眸时，尚听欢突然低下了头。
信任了这么多年的人，却在今天坏掉了。成朝晴隐藏在袖中的双手发抖，这让她怎么能平复下心绪。
“启禀陛下，下官派人追踪尚小姐随身婢女，在京城一处私宅，发现了毒药‘缓雪’的主药材，朝雪果。”周峥拱手示意，手下人手执托盘奉到阶下。
福禄接过托盘，弓着身子将那托盘奉到了承元帝眼前，几枚红到发紫的果子映到承元帝面前。
“好啊，尚爱卿当真是养了个好女儿，简直胆大妄为！”承元帝怒极反笑，抄起面前的茶杯，狠狠摔了下去。
“今日敢给公主投毒，明日是不是就敢把手伸到朕面前?”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尚听欢的行为已经招致陛下怀疑了整个尚家，家族的兴亡和一个侄女之间，淑妃还是分得清的。
看到姑姑冷然的眼神，尚听欢突然扯开嘴角苦笑一声，跪地叩首道，“此事是臣女一人所为，与姑姑、家族无关，臣女......认罪。”
看着侍卫上来，将尚听欢押下去。承元帝怒气未销，却还是眼尖得注意到了全程在场，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裴柚。
周峥一张嘴皮子厉害，但是实际查案的能力有多少承元帝还是清楚的。这其中必然有裴柚，到不如说那位的功劳。
“望远侯府家的，”
裴柚茫然地抬眼，看向坐的很高的皇帝，“臣女在。”好险，差点忘了自己是望远侯府的了。
“此事你受了委屈，朕补偿你百两白银可好？”
赶紧安抚一下裴柚受伤的小心灵，若是她不说什么，江司年总不至于再来找他的麻烦。
裴柚不知道承元帝心中的小九九，但赏赐哪有不接着的道理，于是俯身谢恩。
“谢陛下，只是......臣女还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