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5 城中村早餐店
热气腾腾的豆浆碗边凝结着水珠，陈默刚吸溜一口，老张就把咬了一半的煎饼甩在桌上，油渍在塑料桌布上晕开个不规则的圆。他油腻的手指戳着华为mate30屏幕，同花顺界面里St锐电的K线图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恁看这个！\"老张的河南腔带着破音，\"，St锐电，上周五集合竞价突然放量！\"他袖口的汗渍蹭过屏幕，把分时图抹出道模糊的印子。
陈默扫了眼F10资料，语气平淡：\"张哥，这公司2020年就被出具无法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生产线早停了。\"
\"瓜娃子懂个球！\"老张急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蘸着辣椒油在桌面画圈，\"现在流行破产重整！股价1块2，要是重组成功就是第二个St众泰，翻十倍！\"他突然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隔壁桌穿美团制服的小哥，\"国泰君安的尽调团队今天进场，我亲眼看见内部群的消息！\"
陈默注意到小哥的肩膀猛地绷紧，后颈的汗渍在破洞t恤领口晕开，混着车载香水的刺鼻味道。他突然想起昨晚眼镜男发的消息——郑州银行的对账单里，有三笔合计800万的资金流向显示\"St锐电重整专项账户\"。
09:30 St锐电总部
锈迹斑斑的厂区大门前，\"锐电风电设备有限公司\"的鎏金大字缺了\"电\"字，只剩下\"锐 风电设备有限公司\"在烈日下泛着斑驳的光。三十七度的高温里，老张蹲在梧桐树荫下，中山装后背全是汗渍，像幅不规则的中国地图。
\"看那个黑奥迪！\"他突然拽紧陈默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车牌号尾号999，肯定是券商的人！\"
三个穿灰制服的男人拎着工具箱下车，陈默眯起眼：\"他们胸牌上写着‘永大物业 设备维修’。\"
\"伪装！绝对是伪装！\"老张疯狂翻出东方财富股吧帖子，手指在屏幕上抖得像筛糠，\"看见没？楼主‘重整先锋’昨天拍到财务总监在京西资本楼下！\"他的手机屏保突然闪过——是2015年St中车的K线图，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杠杆爆仓的纪念。
陈默的手机震动，眼镜男发来郑州银行的流水截图，摘要栏写着\"信托产品收益转移\"。他刚要放大，老张突然拽着他胳膊往围墙边躲：\"出来了出来了！\"
11:20 盘口异动
厂区侧门溜出个夹公文包的秃顶男人，肚子把衬衫绷得像鼓。老张像猎犬般窜过去，中山装口袋里的搪瓷杯叮当乱响：\"师傅，国泰君安的老师还在里面吗？\"
\"啥券商？\"男人不耐烦地甩开他，\"老子是来修变压器的！\"走向五菱宏光时，公文包拉链开了道缝，露出半张\"设备维修单\"。老张愣在原地，陈默趁机打开交易软件——St锐电的盘口突然出现999手买单，量比却只有0.8，换手率0.3%。
\"要启动了！\"老张哆嗦着点开融资账户，授信额度显示30万，\"上次St众泰启动前也是这样的单！\"他的手指悬在买入键上，屏幕映出他眼底的血丝，\"这次不一样，我算过了，重整成功概率80%！\"
厂区保安拎着防暴棍逼近：\"你们两个！鬼鬼祟祟拍什么？\"陈默拽着老张往后退，看见他手机里的持仓——St锐电30万股，成本1.8元，已经套牢两年。
13:00 营业部大户室
空调外机的轰鸣声里，老张对着K线图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神经质的节奏：\"2021年St众泰，启动前也是横盘三个月，量能突然放大...\"他调出当年的走势图，二十连板的红色K线像道伤疤，刻在屏幕上。
陈默刷着天眼查突然抬头：\"张哥，St锐电的十大股东里，有个自然人股东叫王金龙，2021年因操纵仁东控股被罚没2.6亿。\"
\"同名不同人！\"老张的茶杯哐当砸在桌上，茶水溅湿了他手写的\"重整进度表\"，\"再说了，就算是他，现在也是戴罪立功...\"话音未落，手机弹出推送：《St锐电发布关于股价异动暨风险提示公告》，字体红得刺眼。
14:55 最后一分钟
\"封单了！封单了！\"老张拍着大腿吼叫，St锐电的涨停价位突然涌现五万手买单。陈默盯着分时成交明细皱眉：\"都是1手、3手的零碎单，最大的一笔才87手，典型的散单堆砌。\"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两个警察走进营业部时，老张正红着眼点击\"融资买入\"：\"再融五十万！明天绝对能...\"
\"张建国是吧？\"警察亮出证件，\"有人举报你在股吧发布‘国泰君安入驻锐电’的虚假信息，导致股价异动。\"
老张的手悬在键盘上，像被按了暂停键。陈默看见他手机壳里露出半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2015.6.19 中车杠杆爆仓，欠券商120万\"——那是他永远走不出的噩梦。
陈默攥着老张掉落的交易单往家跑，微信提示音突然炸响。小王连发三条语音，带着哭腔：\"我找到必胜战法了！跌破20日线就止损...哎你看到郑州银行那个转账没？\"
乌云压城的街道上，St锐电的涨停板被十万手卖单砸穿，股价回到1.21元。陈默在便利店收银台前颤抖着扫码付款，冰柜里的农夫山泉标价两块五——比St锐电的股价还贵两毛三。他突然想起老张在厂区说的话：\"这次不一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眼镜男发来消息：\"郑州银行的资金流向，最终指向了St锐电的前十大股东。\"陈默望着便利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明白：在这个市场里，永远有人相信\"这次不一样\"，却永远逃不过同样的结局。
街角的证券营业部外，LEd屏还在滚动播放：\"St股重组暴富神话\"，老张的搪瓷杯落在大户室的桌上，杯底\"1987年先进生产者\"的红漆，在暮色中褪成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