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不知是否因为不适应薰香的气味,还是心有所想无法安宁,潘岳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间,潘岳只觉得一个人步履轻盈地来到了自己床边。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如山般沉重,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一条缝隙,发现那个人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在窗外透进的月光下,只见她身姿苗条,长发如水,淡淡的幽香一阵阵袭来,说不出的温柔旖旎。
“阿容?”潘岳惊喜地叫了一声,想要起身却无法动弹,这才醒悟自己是在梦中。努力半天,只从被子里微微抬起一只手,向床边人影伸去。
“檀郎……”床边的人影低低地应了一声,伸手握住了潘岳的手。潘岳只觉得那只手修长柔滑,让他忍不住心中一荡,呢喃道:“阿容,抱抱我……”
杨容姬垂下头,似乎在犹豫。就在潘岳暗暗失望的时候,杨容姬却忽然侧身躺在了他的身边,伸出手臂圈住了他的肩膀。
她的脸背对着窗户,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带着馨香的呼吸幽幽吹拂着他的耳垂。潘岳虽然明知自己是在做梦,但杨容姬薄薄的衣衫下柔滑温热的肌肤却那么真实,让他的脸禁不住热得要烧起来。就算分别那日他们也曾经深情相拥,可那时候她衣裳端严,哪里像现在这样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寝衣?可见她的灵魂也是在躯体熟睡之际,穿越千山万水才来到了自己身边。
“檀郎思念我,我也日日思念檀郎。”杨容姬伏在潘岳身边,静静地享受了好一阵甜蜜温馨的亲密气氛,半晌才微笑着说,“多亏了五斗米道的仙师作法,才能令我们梦中相聚。”
那所谓的“拘梦”之术,看来果然灵验……潘岳迷迷糊糊刚想到这里,杨容姬却已经蓦地坐直了身体,让潘岳只觉怀中心中俱是一空:“阿容?”
“时辰到了,我得回去了。”杨容姬望了一眼微微透出天光的窗纸,怅然开口。
“怎么这么快?”潘岳大惊,伸手想要挽留她,却只抓了一个空。
“仙师说你之前对五斗米道颇有不敬,所以这次只是小小露一下手段,让你见识他们的神通。若想夜夜欢聚,除非你与金真天师修好,他自会倾力相助。”杨容姬说完,身影渐渐远去,“檀郎,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阿容,阿容!”潘岳拼命想起身拉住她,身体却依旧如同魇住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他徒劳地挣扎了一阵,终于筋疲力竭,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又昏睡了多久,潘岳才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满室炫目阳光,只觉头疼欲裂,勉强对外面应了一声:“进来。”
“小人侍奉公子洗漱。”推门进来的乃是孙秀。他手里端着水盆毛巾,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公子这一觉睡得真好,这都快午饭时分了,小人忍不住才敲了门,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潘岳一惊坐起,只觉浑身酸软,倒仿佛这一夜没有入睡,而是在山水间跋涉了许久。
“公子昨晚是不是梦见杨小姐了?”孙秀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见潘岳点了点头,孙秀又笑道:“怪不得公子这么疲累。小人听仙师说了,这拘梦之术让两人的灵魂在中途相会,公子这一夜,可是往返了从琅琊到荆州的一半路程呢。”
“可惜魂飞千里,相聚不过片刻。”潘岳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怅然叹息了一声。
“没关系,若是公子喜欢,小人再去求仙师作一次法好了。”孙秀偷觑潘岳脸色,见他眼中水汽氤氲脸上红潮未褪,与平日端正肃穆的神色截然不同,竟又是一番难描难画的绝世风情,不禁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对了,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潘岳忽然正色开口,让孙秀吓了一跳,“仙师作法,必然要收取酬金,昨日为何不曾听你提到?”
“这……”孙秀暗骂自己疏忽,但他反应奇快,当即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回答,“这事小人确实一直瞒着公子。因为那个仙师说……说他不收公子的钱,是奉了金真天师的吩咐,希望公子能够领略五斗米道的好意……”
又是金真天师。潘岳接过孙秀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感到脑子清醒了一些,不由又把梦中杨容姬的话咀嚼了一遍:“这金真天师,果然有些法力。”
听见潘岳难得地称赞了金真天师一句,孙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公子若是愿意,小人就再去请五斗米道作一次法,让公子再梦见一次杨小姐如何?”
“好。”潘岳点了点头,“若是他们真有这个本事,我就算入了五斗米道又何妨?”
孙秀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兴高采烈地再次带着杨容姬的长发出门而去。待到晚间回来时,孙秀照例取出一包千里香,放进了潘岳房内的香炉中。
到了半夜,潘岳在睡梦之中果然听到了几声低低的呼唤:“檀郎,檀郎我来啦。”他心中一震,慌忙想要睁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照例绵软无力,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身穿寝衣的苗条身影走到了自己身边。
“阿容。”潘岳应了一声,想要坐起却无能为力,只能朝杨容姬轻轻招了招手,“到我这里来。”
没有了第一次的矜持,杨容姬果真坐在床沿,朝潘岳俯下身来。她先只是像上次一样小心地躺在他的床侧,后来却似乎被看不见的丝线越缠越紧,终于嘤咛一声伏在了他的胸膛上。温香软玉在怀,潘岳虽然是在梦中,也忍不住血脉贲张,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杨容姬把脸埋在潘岳的颈侧,过了好一阵柔声道:“檀郎,我终于想明白了,既然我们只是梦中相会,那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吧?”她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口中呼出的热气一阵阵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轻轻扭动,潘岳蓦地一僵,下意识地想点头,长年的礼法教养却让他挣扎着吐出两个字:“不行……”
杨容姬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就算在梦里,檀郎也如此克制吗?”说着,柔滑的手指如同蝶翼,轻巧地滑进了潘岳的衣领,在他的肌肤上一路燃起了炽烈的火苗。“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她轻轻咬啮着他的嘴唇,灵巧的舌尖撬开他的牙关,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滞。相比起来,他们在洛水边分别时的那个吻,实在是太轻太浅太儿戏了。
“别闹……”潘岳轻哼了一声,想要伸手制止杨容姬,双臂却绵软无力,根本无法动弹。
“口是心非,其实檀郎是喜欢这样的吧……”杨容姬笑着,双手依然调皮地一路播下火种,从他的领口一路往下,攻城掠地,终于让他忍不住猛地一挺,呻吟出声。这声呻吟在漆黑静谧的夜中,显得那么突兀而明显,就仿佛行军的号角,惊破了一直潜伏在两人身上被苦苦束缚了许久的欲念。
心中的火焰随着加速流动的血液涌向四肢百骸,潘岳觉得自己已经被杨容姬播下的火种包围焚烧。他急促的喘息着,想要做出回应,身体却依然如同被网罗住一般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原地任杨容姬为所欲为,任由一阵阵快感如同巨浪一般将他吞没。是啊,他已经克制了十九年,现在不过是在梦中放纵一回,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静谧的黑夜中只能听见衣料的悉簌声和急促的喘息声。而室内氤氲的香味,也似乎越发浓郁了。
“檀郎……”终于,杨容姬低喘了一声,似乎已经情动到无法自已。
“别……你会疼……”潘岳艰难地做着最后的防御。
“我不怕,我心里欢喜得很。”杨容姬的身体剧烈地起伏着,口中喃喃地道,“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你知道吗,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为了你神魂颠倒。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情事之时喁喁的耳语原本最是销魂,然而潘岳的心却骤然一缩,只觉得身体中残存的情欲都化为冷汗,从四肢百骸中渗了出来。他暗暗一咬舌尖,终于积蓄出一点力气将手臂探到枕下,口中却漫不经心地笑道:“真的吗?我还记得那天你穿了一条鹅黄色的裙子,不知道那裙子现在还在不在?”
“在,当然在……你喜欢的东西,我当然都会留着……”杨容姬娇媚地笑着,蓦地一声惊呼,却是潘岳猛地坐起,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