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条接一条,书房里的空气绷得能拧出水来。许泽云和李策脸色都白了,他们都明白,靖王府亲自派人动手,这事儿不一样了。那可是手握重兵、盘踞北疆的藩王,他派出来的人,绝不是裴彦那些小打小闹能比的。
“公子,要不要……跟朝廷求援?”许泽云忍不住问。
“来不及了。”秦珩宇摇头,声音里带着冷意,“再说,你觉得那位皇帝,是盼着我挡住靖王府的刀,还是盼着我们两败俱伤?”
许泽云和李策一下子没话了。
“这是咱们自己的仗,只能自己打。”秦珩宇走到沙盘前,手指在黑石屿和几处河工险要位置来回点着,“传令下去,府衙从现在起,最高戒备。告诉所有人,想活命,就把刀子握紧了!”
夜色浓得像墨,乌云把月亮吞了。
余江下游,一处叫“龙王口”的河段。这里是几条支流汇进主河道的地方,水急,地势也险,是这次河工的重中之重。这儿的堤坝要是毁了,下游好几个县都得泡汤。
王格亲自带了一百厢军守在这儿。士兵们分了几队,沿着新修的堤坝来回走,火把的光在黑夜里跳。
“都精神点!”王格压着嗓子,对身边的队正说,“将军说了,今晚可能有事!”
队正握紧了腰刀:“头儿放心,弟兄们眼睛都睁着呢!”
就在这时,远处河面上,几个模糊的黑点,像水鬼似的,顺着水流悄没声地靠向岸边。
几乎同时,岸边的芦苇荡里,几道黑影贴地窜出,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直扑向堤坝上的巡逻兵!
“敌袭!”一个眼尖的哨兵刚喊出声,嗓子眼就被一支乌黑的弩箭钉穿了!
噗嗤!噗嗤!
黑夜里,刀子割开皮肉的声音接连响起,夹杂着几声短促的闷哼。靖王府的影卫出手又狠又准,配合得天衣无缝,眨眼就放倒了外围几个哨兵。
“结阵!举盾!”王格反应极快,吼着拔出了战刀。
当!当!当!
沉闷的锣声炸响,凄厉的号角刺破夜空。守在附近的厢军赶紧往中间聚拢,举起简陋的皮盾,长枪往前伸出,像一片移动的刺林。
火把光下,十几个穿黑衣、蒙黑布,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睛的敌人已经冲上了河堤。他们手里拿着样式古怪的短刀或弩机,身法快得吓人,出手角度刁钻狠毒,招招都冲着要害去。
这些人,跟以前遇到的土匪、裴彦死士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他们更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人机器,配合严密,杀人不眨眼!
“杀!”王格大吼一声,挥刀砍向冲在最前头的一个影卫。
锵!
刀刃撞在一起,火星乱冒。王格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对方的短刀上传来,震得他手腕发麻,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好大的力气!好快的刀!
那影卫一击没成,身子猛地一矮,像条滑不留手的蛇,贴着地皮就过来了,手里的短刀往上反撩,直捅王格小腹!
王格打老了仗,经验足,急忙侧身躲开,同时长刀横着扫出去,逼退对方。
但更多的影卫已经冲进了厢军阵里。他们像鬼影子一样钻来钻去,专找厢军阵型变换的空子下手,不断有人倒下。厢军人多,家伙也还行,但单打独斗和互相配合,明显比不上这些专业的影卫。
惨叫声响个不停。
“顶住!给老子顶住!”王格眼睛都红了,挥着刀疯狂砍杀,想稳住阵脚。他心里清楚,一旦防线被冲垮,让这些人毁了堤坝,那后果……想都不敢想!
可影卫的目标好像不光是杀人。有几个人趁乱脱离了缠斗,直奔堤坝上一处刚合拢的关键接口冲过去!他们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拦住他们!”王格嘶声大吼,想冲过去,却被两个影卫死死缠住,根本脱不开身。
靖王府的影刀,已经劈下来了!这一次,敌人比想的还要强,还要狠!秦珩宇布下的防线,能不能挡住这来自藩王的致命一击?
龙王口的河堤,悬了!
龙王口河堤上,血腥气混着湿泥的土腥味,钻进鼻腔,呛得人胸口发闷。
天边刚露出一抹灰白,勉强照亮了昨夜厮杀后的狼藉。
厢军士兵们闷头清理着战场,把自家兄弟的尸首抬到一边,拿草席盖了。
影卫留下的尸体不多,就三具,剩下的,要么是重伤被捆了,要么就是趁乱跑了。
王格胳膊上裹着布条,血已经洇出来一大片,红得扎眼。他脸色难看,听着手下报上来的伤亡数,手背上青筋都蹦起来了。
“头儿,咱们折了二十三个弟兄,伤了四十多个…还有几个伤得太重,怕是…”队正嗓子哑得厉害,眼眶子通红。
王格没吭声,走到河堤边上,看着那几处被影卫凿开的口子。虽然昨晚拼死堵上了,可那样子瞧着还是让人心惊肉跳。
昨晚上,要是真让他们得手了……
“牺牲的弟兄,好生收殓了,名字记下,报给公子。”王格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压抑的疲惫。
“伤员,赶紧送回城里治。”
他心里头窝着火。靖王府的影卫,真他娘的不是人,出手黑,配合刁,比战场上那些蛮子还难缠。
这次是勉强挡住了,可这代价……太他妈大了。
余江府衙。
书房里的气氛,比龙王口那沾血的清晨还要沉闷。
秦珩宇一宿没合眼,下眼睑那儿泛着淡淡的青黑。
许泽云、李策、蓝斐都在,一个个脸上都没什么好颜色。
“公子,龙王口那边…伤亡不小。”许泽云先开的口,嗓子有点干,“王格将军是守住了,可弟兄们折了快四分之一,士气…怕是…”
秦珩宇点了下头,没接话。
李策跟着补了一句:“不单是龙王口。下游好几个工段,人手抽调去防备,加上前阵子偷工减料的事,人心不稳,河工的进度…慢下来不少。底下有些老百姓嘴里不干净了,说咱们光打雷不下雨,这河堤到底啥时候能修好。”
蓝斐的声音还是冷冷的:“公子,裴彦留下那些苍蝇也没闲着。城里和下游县城,又起了些风言风语,说咱们为了抓刺客,不管河工死活。还说…龙王口死了那么多人,是公子指挥失当,拿人命去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