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到了,直接送去几个要紧的河工段,还有……府衙的秘库。”
他又看向蓝斐:“另外,从黑石屿调‘石工营’的人过来。五十个,要最精干、脑子最活泛的,扮成流民或者来应募的工匠,给我塞进河工队伍里。”
“特别是懂土方、懂水文、会用那些‘新法子’的。”
“石工营”,秦珩宇在黑石屿私下捣鼓的力量,不光有能打的矿工,还有些他用“奇技淫巧”教出来的特殊人才。
“明白。”蓝斐再次应声,没多问一句,转身就走,步子又快又稳。
“公子,黑石屿的力量要是动了,会不会……”李策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被靖王府或者京城那边的人察觉……”
“察觉了又怎么样?”秦珩宇打断他,话里带着点儿嘲弄,“他们刀都架到我脖子上了,我还怕他们看?”
“我就是要让他们看清楚,我秦珩宇,不是他们想捏就能捏死的!”
他转向许泽云:“老许,河工进度慢,除了人手钱粮,还有什么地方最卡脖子?”
许泽云皱着眉想了想:“主要是几处地质麻烦的河段,土太软,动不动就塌,老法子修起来费劲,效果也不好。”
“还有就是……下游有个叫‘三岔口’的码头,本来是运石料的要道,最近被本地一个姓吴的乡绅给霸占了,说是他们族里的地盘,不让官船靠岸。咱们的人去了几趟,都被打回来了。这个姓吴的,听说跟裴彦那边不清不楚。”
“好。”秦珩宇下颌绷紧,“等‘石工营’的人到了,让他们去瞧瞧那些难啃的河段,用他们的新法子试试。”
“至于那个姓吴的……”
他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等咱们的‘货’到了,让王格带一队人,就说‘护送’一批‘急用物资’,从三岔口过。谁敢拦,当场拿下!按阻挠河工、勾结叛党处置!”
命令下去,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开始加速涌动。
没过几天。
余江府衙。
许泽云拿着几份报告冲进来,脸上那股子又惊又喜的劲儿,是怎么也藏不住:“公子!神了!真他娘的神了!”
“黑石屿来的那几个‘老师傅’,真不是盖的!龙王口下游那段最愁人的软基河堤,他们搞了什么‘固土桩’、‘排水渠’,才三天!就给弄得结结实实的!比咱们之前累死累活干半个月还顶用!”
李策也跟着进来,声音都透着兴奋:“还有!三岔口那个姓吴的,昨天让王格将军带人给抄了老窝!”
“从他家地窖里,搜出来不少跟裴彦余孽来往的信!还有私藏的兵器!人赃俱获!”
“现在码头通了!石料运进来,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这可算是连日阴沉里,透出来的一道亮光。
秦珩宇脸上难得松弛了些许,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这才刚开始。
“周启明那边,有什么新动静?”他问。
“他?”许泽云提起这人就一肚子火,“还在那儿蹦跶呢!听说搜罗了一堆狗屁‘证据’,说咱们河工账目不清,劳民伤财,弹劾您的奏章都写好了,就等着往京城送!”
“是吗?”秦珩宇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蓝斐,东西备齐了?”
蓝斐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小巧的卷轴,递过去:“公子,都核实清楚了。周启明收裴彦心腹银子的凭证,还有他暗中指使人偷工减料、想栽赃给您的人证口供,都在这儿。”
秦珩宇接过卷轴,在手里抛了抛:“很好。李御史。”
“下官在。”
“你亲自去一趟周府。”秦珩宇把卷轴递给李策,“把这个,‘不小心’掉在周大人书房,找个显眼的地方。然后,什么也别说,回来。”
李策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几分钦佩:“公子高明!下官这就去!”
敲山震虎,攻心为上。
让周启明知道,他的小辫子早就被人攥手里了,看他还敢不敢瞎折腾。
果然,当天下午,周启明就“病”了。
对外说是吹了风,偶感风寒,闭门谢客。那份据说写得义正辞严的弹劾奏章,也再没听人提起过。
衙门里再碰见,这位同知大人脸上那层假笑都挂不住了,眼神躲躲闪闪,对着秦珩宇,那态度恭敬得简直有点谄媚。
江南这边的局面,似乎一下子活泛起来了。
只是,暗地里的窥探,从未停止。
北疆,靖王府。
周副总管看着江南传回的最新密报,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王爷,情况有点不对劲。”他低声向靖王禀报,“秦珩宇那边,像是凭空多出来不少帮手。河工的进度快得邪乎,几个咱们原本以为能拖死他的坎儿,都莫名其妙就过去了。”
“我们派去的人回报,他手底下好像多了一些行事诡秘、手段狠辣的人。咱们有两拨影卫,想往黑石屿那边摸摸底,都……失联了。”
靖王放下手里的狼毫笔,抬起头,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锐利地闪了一下:“哦?诡秘?狠辣?”
“是。”周副总管十分肯定,“不像朝廷的人,也不像江湖上的散兵游勇。倒像是……他自己养的私兵。”
“而且,他好像不缺钱粮,兵器也不缺。”
靖王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这个秦珩宇,身上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
京城,裴彦的宅邸。
“废物!一群废物!”
裴彦把手里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他脸色铁青,胸口起伏得厉害。
“周启明那个蠢货!被人捏住把柄就不敢动了?我安插在河工的人呢?怎么一个个都没了动静!”
“秦珩宇!秦珩宇!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手段!”
旁边的幕僚吓得大气不敢出,缩着脖子站在一边。
余江府衙,书房。
沙盘上那条代表余江的线蜿蜒曲折,几面代表关键河段的小旗插在上面。秦珩宇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叫“鹰愁涧”的标记点。
那地方两山夹一沟,地势险得很,是往上游几个偏远工段运送物资绕不开的道。蓝斐的人之前就发现,靖王府的影卫在那一带活动得最勤。
“龙王口吃了亏,派去黑石屿摸底的人手也折了,他们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秦珩宇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但熟悉他的人能感觉到话里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