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的……
很多年前,盛年也是这样蹲在医院的走廊,拉着纪寒枝,对着面目全非的四具尸体。
“我再试试吧……”盛年眼眶有些红。
裴衍轻拍盛年的肩,柔声道,“好。”
“苏导,再试一次吧。”裴衍快步走到苏导面前。
“这……”苏家裕也知道这场戏不好演,本想让盛年再回去和表演老师一起琢磨琢磨,但看着裴衍信誓旦旦的模样,还是点了头,“好吧。”
熟悉的指令在传入盛年的耳里,盛年微微抬眸,眼前的景象被一片金色的光晕渲染,迷茫的思绪被拉回几年前……
盛年的眼眶盛满泪水,视线逐渐被氤氲的水汽掩盖,盛年看不清自己的双手。
或许是幻象,盛年眼前出现一个少年,是十六岁的自己,穿着校服。
“盛年,我痛。”少年的脸上出现几道伤痕,衣服也变得破旧,被火烧出好几个洞,狼狈,不堪。
回忆一下涌上盛年的心口,盛年捂着脑袋呜咽,抽泣,最后终于绷不住大哭,一直坚定的大坝被洪水击垮。
这一刻,盛年没有在演绎程末,像是真真正正的在诠释自己。
怎么能不遗憾,盛年从来都记得,记得自己中道崩殂的学业,突然就断了联系的同学和一切变故。
很多时候,盛年都很羡慕京大的学生,能在实验室里沉浸于科研中。
如果没有那场变故,盛年想,他应该也能成为自己想象中的,期望中的自己。
“好!”苏导发自内心的鼓掌,细细哽咽了许久,“咔……”
盛年跪在地上,埋着脑袋,裤子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盛年哭泣不止。
所有人都被盛年的演绎感染,裴衍总觉得盛年有些不对,盛年的情绪已经远远超出了演戏的范畴。
裴衍丢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跑上前,将盛年拉进怀里,用力抱着。
“哥哥,我在。”裴衍轻抚盛年的头发,一下一下地顺着,“我在的。”
裴衍能感受到盛年抱紧自己,在怀里哭的浑身颤抖。
他不知道盛年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盛年想起了什么,他只知道盛年很难受,很难受……
十六岁的盛年孤立无援,二十七岁的盛年,可以放声哭泣,有一个怀抱会守住盛年的尊严,替他挡住哭声。
“哥哥,不怕,我在这里。”裴衍耐心安抚盛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年在裴衍的怀里没了动静,裴衍脱下外套给盛年盖上,将人抱起,离开了片场,抱回酒店。
站在房间的门口,想来是刚才跪了太久,裴衍的腿麻的不像话,一手抱着盛年,一手掏房卡。
服装师有病,陈未也是个有病的,一条裤子六七个口袋,裴衍怕是要在这里掏到凌晨……
“裴衍?”
裴衍闻声转过头,是云霁。
“哎哎!云霁你来得正好,帮我找找房卡,就在我裤子的口袋里,左边。”裴衍终于找到救兵,云霁的出现,让绝望的裴衍如见天光。
“好。”云霁看裴衍找了好一会儿,挑了个裴衍没翻过的口袋,一拿就中。
云霁将房卡递给裴衍,“这是盛年?”
盛年化了妆,云霁有些认不出来,但又觉得相似,更何况,除了盛年,云霁想不到裴衍会愿意这样抱着谁。
“嗯。”裴衍点点头,准备刷房卡。
房门被打开,裴衍将人轻轻放到床上。
“眼睛怎么这么红?”云霁看出来了盛年的不对劲。
裴衍顺着人的视线看了一眼,盛年的一双眼睛染着重重的一圈红,都要赶上自己的嘴唇了……
“他……哭了很久,估计是哭累了,睡着了。”裴衍低头看看盛年,又看了看云霁。
云霁皱眉,“这……有可能不是睡着,而是晕倒了……”
话说出口,周遭的空气有些安静。
“就是缺氧了估计,我这里有药,你到时候给他吃点,不然头疼。”云霁从包里拿出一板药片递给裴衍。
“谢谢。”裴衍接过药片,“对了,你怎么在这?”
“我……”云霁捏了捏帆布包的带子,“我来找个人。”
裴衍点点头,“这样啊……最近医院忙吗?”
“不忙,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云霁浅浅笑笑,转身离开。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裴衍没心思管那么多,他还要帮盛年卸妆,卸塑形膏。
捯饬了好半天,裴衍才帮盛年卸了妆,洗干净了身子,换好了新的衣服。
突然想起今天自己就这么带着盛年离开了,还没跟苏导说一声,裴衍拿出手机,就看见苏导早已经在群里问了情况。
【导演苏家裕:@陈未(裴衍) 小盛怎么样了?】
【副导李媛:是不是太难受?好好休息】
【严琳(于玉婷):小裴小裴,到酒店的话记得报个平安!!】
【陈未(裴衍):早就到酒店了,没看手机,应该没什么事,我会照顾好他的】
【陈未(裴衍):@导演苏家裕 能不能让他休息两天,盛哥这几天太累了】
【副导李媛:两天够吗?多休息休息,恢复好了再继续。】
【导演苏家裕:当然可以,务必照顾好小盛。】
【陈未(裴衍):谢谢大家,我请大家喝饮料】
给剧组的人点好饮料之后,裴衍将手机往旁边一丢,坐在床边就这么看着盛年。
“哥哥,你以前……”裴衍抬手轻轻抚摸了盛年的眼睛,“是不是很辛苦……”
裴衍握住盛年的手,才发现盛年的手冰凉,每一个指腹都长了茧子,手背上有些细小的伤痕,应该是前几天拍外景留下的。
“冷不冷呢……”裴衍的手包裹住盛年的手,塞进怀里。
昏睡到半夜,盛年被噩梦惊醒。
“别……不行——”盛年猛地被惊醒,梦里,有一个人穿着黑衣服,手上悬着一团火,掐着盛年的脖子,要带走盛年的爸爸妈妈还有纪叔叔和岑阿姨……
醒来的盛年看了看四周,很熟悉的构造,但不是自己的房间,再转头,是裴衍。
数不清第几次,盛年被噩梦惊醒后,看见的是裴衍。
“裴……”盛年刚想开口叫裴衍,又想起人在睡觉,不想打扰。
裴衍睡得不算太沉,盛年开口,裴衍就醒了。
“哥哥,你醒了!”裴衍看着盛年眼周还未褪去的红晕,有些手足无措。
“裴衍。”盛年坐起身,反手牵住裴衍。
裴衍以为是盛年哪里难受,“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云霁说——”
“谢谢。”盛年看着裴衍的眼睛,“谢谢你,裴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