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更加不悦,眼里满是厌恶,
“老奴好歹也是老夫人近侍,夫人说话未免有些难听了吧。”
她回头看了眼谢淮聿,
“当着国公的面还这般放肆,夫人实在有失体统。”
顾怀夕冷冷一笑,
从前她十分在意自己在谢淮聿心里的形象,一举一动都苛刻的要求自己以那些名门贵眷为标准。
生怕自己有哪一点不合他的心意,终日战战兢兢的维护着那点稀薄的夫妻之情。
可从今以后,她不想再追逐一个男人的心了。
顾怀夕抬起眼皮,并未看常嬷嬷一眼,视线却落在一眼不发,面上却极其不悦的谢淮聿身上,
“我行为再不端,也是太子太傅的嫡女,连陛下和太子都敬着我父亲,不敢说父亲一个字,你算什么东西?”
“你!”
话音一落,顾怀夕不再看谢淮聿。
手一挥,白芷自门口拉进一个婢女。
常嬷嬷看了一眼,当即变了脸色,
顾怀夕冷睨着她,清冷的嗓音响起,
“常嬷嬷还是想一想自己的处境吧,让婢女买落胎药下在主母的汤药里,致使我没了孩子,国公失了嫡子,这笔账,要怎么算?”
常嬷嬷面色不甚好看,飞快的看了眼地上的婢女,随后慌忙辩解,
“夫人没了孩子,一会儿栽赃在老夫人头上,这会儿又说是老奴差人买了落胎药,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顾怀夕没说话,视线落在谢淮聿身上,
“人证物证已经确凿,你还要包庇害死你孩子的凶手么?”
谢淮聿狭长的眸子看了眼那小婢女,眼底裹着顾怀夕看不懂的情绪,
可即便看不懂,顾怀夕也能感觉到,谢淮聿的不在意。
果不其然,这桩在她看来很重要的事情,于他而言,竟还不如一场闹剧。
片刻后,他就给这桩他看来很小的事盖棺定了论,
“孩子没了便没了,你不在房里好好休养,跑来这里大闹什么,常嬷嬷从小看着我长大,如亲人一般,怎会害你我的孩子?”
“你胡闹也要有个度!”
顾怀夕压在心底的情绪霎时间被他的轻描淡写激发,
他的信任能随意给任何一个人,除了她。
她抬高嗓音,有些失控的说道,“可就是常嬷嬷端来的那碗汤药,喝下去孩子就没了!你能相信任何人,为何偏偏不信我?”
谢淮聿满脸不耐,
大手一挥让侍卫把那婢女拖了出去,随后冷声说:“这下你满意了?”
面对他的冷静,顾怀夕却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歇斯底里的求着丈夫给她一个公道。
没意思透了。
顾怀夕看了眼满眼得意的常嬷嬷,和她身边娇美动人的苏紫菀,
忽觉的,他们才是一家人。
在这府里,她是那个最多余的!
心里的失望积攒到了极点,她扶着白芷走出松云斋,不再看那些人的嘴脸。
……
顾怀夕和谢淮聿常住的院子在国公府的西北角,名为云水轩,是被一片高大的松木环水围绕着,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僻静。
谢淮聿喜静,而顾怀夕却喜好热闹,从前未嫁还在家里的时候,最喜欢在自家的后院里看戏,咿咿呀呀的一整日都热闹的很。
可自从嫁到国公府,顾怀夕就把这些喜好慢慢戒掉,一切以谢淮聿为主,他喜静,她就跟着住进云水轩,去年开春时,她还在院子里亲手种了棵桃树。
桃树寓意多子多福,彼时她满怀期望盼着自己能尽快怀上孩子,能给子嗣凋零的国公府添一个新生命,若不是因为那蚀心之毒,或许那个孩子会来的更早一些。
顾怀夕坐在窗前,透过落了雪的窗柩望着那株光秃秃的桃树,低垂的眼睫下,杏眸有些晦暗。
此时云水轩安静的很,世人皆是拜高踩低,现下见府里来了国公看重的新人,都一窝蜂的跑去了另一个院子看热闹。
顾怀夕不想去,从她嫁进来就知道,有一个一直上着锁的院落,里边的每一件装饰,都是谢淮聿亲自挑选布置的,从未给任何人看过。
她一直以为,那是给谢淮聿母亲准备的。
顾怀夕以为自己会嫉妒,可现下,倒也没什么情绪。
她站在院落里,看着那株光秃秃的桃树,
突然同白芷说:“找个人把它挖了扔出去吧。”
就在白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又听见顾怀夕说,
“去找最当红的戏班子来,就在这个院子里,我想看戏。”
白芷犹豫不定,
“可……国公喜欢清静,小姐这样做,岂不是更把国公推给那个女人了?”
顾怀夕却轻轻一笑,
“这份情谊太拥挤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他与她,从来就不是情投意合,只是他需要一个妻子角色的随机选择。
这一刻,她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好好爱自己。
云水轩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响了一整日,
傍晚时分,
谢淮聿踏着最后一抹斜阳,走进院子里,
戏班子依旧未停,墙角下那颗桃树已被连根拔起。
谢淮聿不觉蹙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摇椅里的顾怀夕,
知道她没了孩子心情不悦,他便也没多说她这些离经叛道的行为。
反而问她,
“过几日陛下和长公主在宫里设宴,你身子不好就别去了。”
顾怀夕抬眸看了他一眼,
“苏紫菀也去?”
谢淮聿眸色微动,抿着唇未说话,顾怀夕却知道,这是一个肯定得答案。
她笑了笑,出人意料的说,
“她既然去得,我这个正妻怎么去不得?”
无媒苟合未婚先孕的又不是她,她一正妻,还怕什么指指点点?
况且,她也想进宫问问当年给她下蛊毒的太医,能不能给她把蚀心之毒解了,爱自己的前提是要有一个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