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聿冲到内院,铺天盖地的红印入眼帘,
让他的头脑有一瞬间晕眩,他把常嬷嬷喊来,问这是在做什么。
常嬷嬷一脸喜色,只当他忙的忘了正事,
“国公和苏小姐不是定了下月二号就大婚么,老奴正让人把府上装扮的喜庆些。”
“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国公不必操心这些,有我在,一定安排的妥妥贴贴!”
谢淮聿眸色寒凉,语气冷漠的吩咐,
“都拆了。”
常嬷嬷以为自己听错了,“国公在说笑吧,这怎么能说拆就拆呢,帖子都已经写好,就差给京里的贵人们送了。”
谢淮聿一个字都没听见,面容泛起阴鸷,
“都拆了,听不懂吗?还要让我说第三遍?”
常嬷嬷吓得头脑一激灵,赶紧让下人动手拆掉,铺天盖地的红色眨眼间就被拆卸干净。
谢淮聿看着府里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心底堵着的那口气勉强顺了一些。
他让下人们都滚出去,唯独留下常嬷嬷。
“常嬷嬷,你给顾怀夕吃的是什么落胎药?”
常嬷嬷一颗心险些掉出来,她没想到谢淮聿会过问这陈年往事,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关心顾怀夕。
“老奴……没有给她喝落胎药,是她自己保不住孩子的。”
谢淮聿眯起冷眸,周身森冷气息。
“常嬷嬷,我不问,不代表不知道,我既然问了,你便老实说,别让我再问第二次。”
常嬷嬷吓得腿软,她突然觉得谢淮聿不再像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已经是杀伐果决的摄政王,上位者的威压压的她喘不上气,
“就是……普通的落胎药!”
谢淮聿拧起眉心,浓浓的不悦在他脸上显现,
“就只是普通的落胎药?”
常嬷嬷慌忙点头,她想不明白,谢淮聿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他不是一点也不在乎顾怀夕吗?
他的不闻不问,不就是纵容她们随意对待她么?
谢淮聿像是刚刚知道自己的孩子被常嬷嬷落掉,他问,
“常嬷嬷,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妻子,你有什么理由要害她?“
常嬷嬷一颗心狂跳,她扑腾一下跪了下去,
可还是打心底没觉得自己做错,
“老奴知道国公不喜欢顾怀夕,也不喜欢她怀了你的孩子,况且,她有了孩子就不能每日早起给老夫人做膳食,她不就是你娶回来照顾老夫人的一个高级仆人么?”
谢淮聿有些失神,他何时把她看作仆人了?
是,他娶她回来是没有多少真心,想着好吃好喝的供在府里撑门面就好了。
可现在,
他听见沈嘉白说她活不过五年,他第一反应就是常嬷嬷给她下的药有问题,不然她为何会活不过五年。
可既然常嬷嬷说她下的只是普通落胎药,压根就不会危及性命。
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是想让他后悔愧疚?
不是她信誓旦旦要和离的吗?
如此一想,谢淮聿周身的紧绷又立刻松泛下来,他觉得一定是那日他同意和离后,她又反悔了,拉不下面子和他说后悔,便让沈嘉白来演了一出戏。
其实何必这样,只要她肯回来认个错,他还会在这府里给她一席之地,毕竟他们曾有过孩子,也曾有过一段青稚的感情。
他让常嬷嬷起来,
冷声说:“不要再挂那些红布了,大婚的事,还是再等等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府。
他这个人一向较真,是真是假,还是亲眼看过才能相信。
——
沈嘉白一头脸的伤回了府,把母亲任氏险些吓坏,
她一边哭一边给沈嘉白处理伤口,还不断的埋怨站在一侧同样一脸担忧的首辅大人沈荣。
“到底还是不是你的亲儿子了?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堂堂首辅平日里干的是杀猪的营生!”
沈荣怕妻子气坏身子,好声好气的安抚,
“都是些皮外伤,谁让这浑小子看上顾怀夕那女子了,那可是谢淮聿的……”
任氏打断他,
“妻子又怎么了?难道就不能和离吗?堂堂首辅门楣难道容不下一个再嫁的妇人?世间男子都是这样看低女子,我偏不!只要儿子喜欢,我就认她做我的儿媳。”
沈荣斥责了一声,“胡闹!”
任氏眼睛一瞪,手里的药罐子当即朝他砸了过去,
沈荣不敢再说一个字。
沈嘉白却看着自己的母亲,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母亲不要再说了,她不会嫁给我的。”
任氏和沈荣相互看了一眼,紧接着便不再说话,安心给他处理伤口。
——
顾怀夕一直守在顾老夫人的床榻前。
顾老夫人背对着她躺在床榻里,不肯和她说一句话。
顾怀夕不知所措,只能坐在祖母身边悄声哭泣,她知道这是祖母在责罚她。
“祖母,和怀夕说说话,好不好。”
“怀夕知道错了不该瞒着祖母和父亲,可是怀夕不敢让你们知道,祖母,其实怀夕不怕死,只是舍不得你们。”
顾怀夕自说自话,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再抬眸时,顾老夫人已经坐起身,眼眶含泪的看着她,
“怀夕,祖母是怪你,可不是怪你没有告诉家人,祖母是怪你这些年受了委屈和伤害,都一个人承担着,一丁一点都不让家里人知道。”
“我们是你的骨肉血亲,到底哪里不值得你信任?”
顾怀夕哭出声,她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是我错了,祖母,我错的太深。”
她急着保证,“我不会有事的,为了祖母和父亲,我会努力活下去,五年,十年,我会撑着!”
顾老夫人攥住她的手不断磨搓,心已经痛到了极致,
“怀夕,答应祖母,不论何时,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若你轻易放弃,就是不认我这个祖母也不配做我顾家的女儿!”
顾怀夕点点头,泪珠子穿了线一样往下落,她一头扑进顾老夫人怀里哭出声音。
门外,
顾徳忠站了许久,傍晚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本还挺拔的身躯一瞬间佝偻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