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云裳的那些话,对萧太夫人的打击很大。一个疼爱晚辈的老人,却被晚辈如此无情地数落和嫌弃,这种滋味,任谁都难以承受。
“娘,您别这么说。”辛珑反握住萧太夫人的手,“做人要遵从本心,更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对云裳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没必要把别人的过错背负在自己身上。”
萧太夫人看着辛珑,眼中满是欣慰。
她那么多儿媳妇,原以为辛珑是最娇气和靠不上的,却没想到她最争气,最厉害,如今一家子全靠她。
“珑儿,”萧太夫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雕工精细的木盒,打开后,一枚古朴的印章静静地躺在里面,“这是萧家当家主母的印章。”
她将印章郑重地放到辛珑手中,“以后萧家老小的事,全凭你做主。”
辛珑看着面前雕工精细的木盒,盒中躺着那枚古朴的萧家主母印章,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烛火摇曳,映照在她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她知道萧家人现在信任她,可这当家主母的印章……委实太过沉重。
“娘,这……这使不得。”辛珑将印章轻轻推回,“珑儿年纪最小,况且……况且这于理不合,应当由大嫂掌印才是。”
她垂下眼帘,指尖轻抚着印章冰凉的表面,心中思绪万千。将来她并不打算留在萧家,这印章于她而言,更像是一个烫手山芋。
楚香越闻言,走上前来,爽朗一笑,“珑儿,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几个嫂子,还有娘,都商量好了,这萧家,如今能担此重任的,只有你了。”
她拍了拍辛珑的手背,语气温和,“论见识,论能力,我们六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你啊。”
三嫂蓝星玥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珑儿,这印章你拿着,我们都放心。”
她抱着四岁的儿子萧贺,温柔地笑着,萧贺也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辛珑,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小婶婶”。
屋内烛光跳动,映照着众人期盼的目光,辛珑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她低着头,目光落在手中的印章上。
这份责任,可不是说笑的。
她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就这样接下,万一辜负了大家的信任,她该如何自处?
萧太夫人见她迟疑,便对几个儿媳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珑儿说。”
楚香越等人点点头,依次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萧太夫人和辛珑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萧太夫人握住辛珑的手,满是皱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珑儿,你在担心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关切。
辛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萧太夫人。“娘,珑儿并非推脱,只是……珑儿自知不堪重任,怕辜负了您的信任,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萧太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而坚定。
“珑儿,这段日子以来,你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冷静果断,足智多谋,我们都服你。” 她顿了顿,又道:“你放心,等到了南岭,安顿下来,日子就不会这么苦了。萧家,也不是只有这点家底,不会亏待你的。”
萧太夫人这番话,让辛珑心中一动。
她听出了话里的弦外之音,萧家,应该是有后手的。
她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枚印章。
在这条充满未知危险的流放路上,这群老弱妇孺,确实没有她经验丰富。
既然大家都服她管,那她就暂且管理一段时间,等到了南岭,再将印章还给萧太夫人也不迟。
“娘,那珑儿就暂且接下来了。”
萧太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放下了心头的一个重担,对辛珑说:“珑儿,娘乏了,娘想休息一下。”
云裳的话,伤透了老人家的心,令她神色憔悴。
辛珑应了一声,“那珑儿出去,娘先休息。”
辛珑轻轻地合上门,从客栈屋内出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走廊上,将木质地板染成一片暖色。
门口,几个嫂嫂正低声交谈着,神色间带着几分焦虑。
见到辛珑出来,她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珑儿,你怎么出来了?娘现在怎么样了?”楚香越率先开口 。
“娘累了,在休息,你们别去打扰她。”辛珑温声回答道。
四嫂寻若秋一双杏眼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问道:“珑儿,那当家主母的家印,你收下了吗?”
辛珑轻轻点了点头,“收了。我和娘说,等我们到了南岭再还给她。”
“太好了!”寻若秋一把抱住辛珑,语气中充满了欣喜,“我们都怕珑儿不愿意接呢!”
其他几位嫂嫂也纷纷围了上来,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们都知道,这家印对现在的辛珑来说,就是个烫手山芋。
可是,不给她,又能给谁呢?
她们平日里在闺阁算算账,管理家务也可以,但是遇到像现在一样的危险,在这危机四伏的流放路上,她们一下子就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么多人里面,她们就服辛珑,也认同辛珑的能力。
当家主母的印章,是要肩负起一个家族的兴隆。
她们太信任她了。
就服她管。
辛珑看着高兴的嫂子们,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但是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出乎意料的好。
*
第三天一大清早,天还未亮透,灰蒙蒙的晨曦透过客栈薄薄的窗纸,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衙役粗犷的吆喝声便在客栈的走廊里回荡开来,催促着睡在客栈里的人赶紧起床,准备赶路。
“都醒醒啦!赶紧收拾收拾,太阳都晒屁股啦!再不走,误了行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辛珑被这嘈杂的声音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窗外的天空泛着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她掀开被子,利落地穿戴整齐,然后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隔壁几个嫂嫂的房门。
“嫂嫂们,该起了。”
很快,房门依次打开,嫂嫂们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楚香越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问道:“珑儿,这么早就叫我们起来,有什么事吗?”
“衙役已经在催了,我们得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辛珑解释道,“把你们的被褥都拿到我的房间来吧。”
嫂嫂们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将被褥抱到了辛珑的房间。辛珑指挥她们将几个放在屋子中间,用粗布缝制,鼓鼓囊囊的大包袱搬到楼下的驴车里去。
二嫂苏琳琅拎起一个包袱,感觉轻飘飘的,不禁疑惑道:“珑儿,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轻?”
辛珑笑了笑,解释道:“前几天买的粮食和药材,我已经叫萧惊鹤的人提前送走了,等以后要用的时候,会叫他们偷偷给我们送过来。这些包袱里面都是干稻草,放在驴车里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顿了顿,又道:“毕竟我们在仙河镇买了不少东西,都被那些人看在眼里,接下来路上,难免会有人起歹意。”
嫂嫂们对视一眼,心中暗暗佩服辛珑的细心和周全。
她们送完被褥以后,便拎着填充稻草的包袱下楼,将它们堆放在驴车上,伪装成满满当当的样子。
辛珑等嫂嫂们离开后,便将她们的被褥都收进了空间里。做完这一切,她转身看向床边坐着的萧惊鹤。
他身上是洗的发白的囚服,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
晨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映照着他俊美的面容。
辛珑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柔声道:“来,站起来试试。”
萧惊鹤看着辛珑伸出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他牵住辛珑的手,借着她的力,小心翼翼地从床边站了起来。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腿部传来,他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辛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努力站稳了身体。
“嘶……” 尽管很痛,但他苍白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心中充满了希望。
辛珑也为他感到高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我就说你这腿没事吧,都能站起来了,以后可别总是说自己是废人了。”
萧惊鹤看着自己的腿,眼中闪烁着光芒。
自从双腿被打断以后,他几乎已经认命,觉得自己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站起来。虽然站得还不稳,但他相信,以这样的康复速度,很快就能完全恢复了。
“珑儿,”萧惊鹤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感激,“谢谢你。”
辛珑笑了笑,收回手,说道:“谢我做什么?我答应过你会帮你的。”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我们也该下去了,别让嫂嫂们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