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声穿透京城薄雾,叶璟率玄甲卫如墨色潮水般围住王师仞别院。
他抬手将鎏金令箭重重按在门环处,沉声道:
“北镇抚司总旗叶璟奉南镇抚司调令办案!”
绣春刀寒光一闪,铜锁应声而裂,厚重的木门轰然洞开。
院内灯笼次第亮起,二十余家丁举着棍棒涌出,却在看清飞鱼服上花纹时僵在原地。
叶璟刀尖轻点领头护院咽喉:
“王师仞通敌叛国,尔等若敢阻拦,格杀无论。”
“休得放肆!我家老爷是锦衣卫副千户!”
门内传来家丁的怒喝。
叶璟冷笑一声,随后一声令下。
玄甲卫如潮水般涌入。
“把人都给我制住!”
叶璟挥刀斩断拦路的竹篱,刀尖指向仓皇奔逃的护院,
“王师仞私通东厂,图谋不轨,尔等若敢阻拦——”
话音未落,一名玄甲卫已将带头的护院掼在青砖地上,膝盖狠狠抵住对方后背:
“还敢拿副千户压人?睁大狗眼看看,我们是哪里派来的?”
穿过垂花门时,叶璟瞥见游廊立柱上的鎏金楹联,\"清正廉明\"四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讽刺。
\"马六,带人搜暗格!\"
他抬脚踹开书房雕花槅扇,檀木书案上墨迹未干的密信还压着半枚东厂火漆印,砚台里的松烟墨尚未凝结。
暗格里的账本夹着成沓银票,最新一笔赫然写着“万历二十年三月,收东厂银两千两”。
叶璟不动声色地将几张银票塞进袖中,这是锦衣卫心照不宣的规矩——办案总要有些\"辛苦费\"。
“总旗!后院有暗室!”
马六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
叶璟疾步穿过种满西府海棠的庭院,忽闻绣楼传来哭喊声。
二楼雕花窗棂后,一名妇人正抱着年幼的孩童向外张望,奶娘的尖叫混着瓷器碎裂声传来:
“别碰小姐的首饰匣子!”
叶璟冲上绣楼,正撞见两名玄甲卫与丫鬟撕扯。
“住手!”
他刀鞘磕在锦衣卫肩头,
“我只说过搜检文书,谁准你们动女眷的私人物品?”
转身看向瑟瑟发抖的妇人,放缓语气:
“夫人莫怕,只要交出王师仞的通敌证据,我保你们母子平安。”
“我夫君忠心耿耿,怎会......”
妇人话未说完,被一声苍老的怒喝打断。
拄着檀木拐杖的老妇人在仆妇搀扶下颤巍巍走来。
她银簪上的东珠随着她的动作晃出冷光:
“我儿不过是得罪了朝中权贵,你们就想赶尽杀绝?
叶璟冷笑,飞鱼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
“老夫人,令郎与东厂勾结,贩卖军事情报,证据确凿。”
他取出怀中账本,
“这些记录,足以证明他通敌叛国。若老夫人能交出更多线索,或许能为王家留条活路。”
老妇人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
“好个留活路!锦衣卫抓人,哪次不是抄家灭门?当年我父亲在诏狱受刑,不也是被你们屈打成招?”
叶璟猛地抬头,绣春刀的寒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
“老夫人慎言。你父亲之案自有定论,而王师仞犯下的罪孽,等到查清处罚自然会来。”
他转身对身后锦衣卫下令:
“将女眷安置在偏厅,严加看守。若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
暗室入口藏在假山下的太湖石后。
王猛推开机关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火把照亮四壁,墙上悬挂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檀木架上摆满官窑瓷器与黄金。
叶璟撬开檀木箱,南海东珠串成的璎珞,羊脂玉扳指在这里都只是少数。
夹层里的烫金小册子记录着惊人秘密:徐岩纵容灭门、陆谦私吞财物、沈墨篡改案卷,都在他脑海中轰然重叠。
“总旗,找到了!”
一名锦衣卫举着密信跑来,
“这封写给东厂督主的信,提到要对东林党进行......”
叶璟眼疾手快夺过信纸塞入怀中:
“收好,这是能让某些人掉脑袋的东西。”
他余光瞥见手下转身离开,迅速将夹层里的烫金小册子纳入腰内。
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刺得他心跳加速:徐岩纵容灭门、陆谦私吞财物、沈墨篡改案卷......这些足以颠覆朝堂的秘密,此刻都成为了他手中的筹码。
“继续搜查,务必要做到一丝不苟!”
叶璟整理好衣襟,对着门外的锦衣卫们高呼一声了。
“总旗,女眷已集中在花厅。”
锦衣卫来报。
叶璟踏入花厅,烛火摇曳中,王师仞的妻妾们环抱着年幼的子女蜷缩在角落,钗环散落,锦绣襦裙沾满灰尘。
为首的王师仞的正妻陈氏虽脸色苍白,仍挺直脊背:
“我等妇道人家,只求大人明察。”
叶璟目光扫过众人颤抖的身躯,最终落在孩童怀中的拨浪鼓上。
他喉间微动,还下令夏天
“搜身验物,若有密信文书即刻呈报。”
他顿了顿,刀锋划过烛台,火星溅在青砖上,
“不可伤人性命,不可辱人清白。”
“大人开恩!”
一名妾室突然跪地,鬓间银钗磕在砖面上发出脆响,
“我曾见老爷在密室烧过账本……”
“住口!”
老太太厉声喝止,眼中闪过惊恐。
叶璟却抬手示意将其锦衣卫带走,去看一下,能不能找到账本。
随后蹲下身与孩童平视:
“小公子可曾见过你爹爹写的字?”
孩童懵懂摇头。
叶璟感觉没有什么突破点,于是忽然站起身,声音冷如寒霜:
“今日不查女眷虽私物,但王师仞通敌属实,将其压在此处院子每日送饭,在证实案件之前不准放出!”
他故意顿住,目光扫过众人骤然绷紧的脊背。
政治斗争从来如此,先发制人者能将对手碾成尘埃,后发者的家眷便如案板鱼肉。
要么妻女被充入教坊司,要么族人发配岭南,然后半数倒在流放途中。
“总旗,地窖发现账册!”
马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压抑的兴奋。
叶璟转身时,正妻突然抓住他的衣摆:
“大人,我娘家……”
“不必多说。”
他抽回衣袖,飞鱼服上的蟒纹拂过对方颤抖的指尖,
“若想保全家眷,唯有寄望王师仞在诏狱安分些。”
这话半是威胁,半是提醒——若王师仞攀咬更多权贵,这些女眷只会沦为更狠厉的筹码。
他摸了摸藏在暗袋里的羊脂玉扳指,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
锦衣卫的查案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今日他放过王家女眷,明日便可能有人拿叶家的药碗做文章。
“总旗,是否封了别院?”
马六抱着一箱密信走来,甲胄上还沾着暗室的血腥气。
叶璟望向庭院中被推倒的博古架,碎瓷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留四个弟兄看守,其余人随我回诏狱。”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把那箱东珠和玉扳指单独装车——送给吏部周大人的夫人,就说……是我们孝敬的。”
马六心领神会地颔首。
政治博弈的齿轮早已转动,那些被充入教坊司的女眷、发配岭南的族人,从来都是权力天平上失利之后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