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章#
“再坚持一下，快要到了。”
电梯所停留的楼层位于整所医院的最高层，远离了楼下普通病区的喧嚣，此刻静谧得让林薇雪不由得带了几分紧张。
但好在。
身边还有沈封宴的脚步声。
很轻。
却很让人安心。
由于还戴着那层纸皮袋看不到走廊的全貌，林薇雪只能依靠按在自己肩膀上那只宽厚有力的手掌引导。
许是“居然见到了沈封宴”的兴奋念头成功盖过了大脑里其他的思考能力，此刻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那人明明正在“推着”她，声音却偏远得有些不太对劲。
浅米色的大理石隐隐迎着顶灯柔和的光晕，沈封宴的注意力全然在路过的病房门牌上，没注意到林薇雪欲言又止的拘束。
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消毒水味，而男人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又恰巧好好冲淡了那种刺鼻的不适。
林薇雪吸了吸鼻子，有些犹疑。
鲜少得，她纠结起来要不要和眼前的男人再多搭话一些。
努力排除掉身体诡异的不适感，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主动和沈封宴搭了话：“沈先生......您今天为什么......”
“可以和我讲一讲细节么？”
“诶？”
沈封宴没有给林薇雪主导话题的机会，又将她发散的思绪嵌入他定好的轨迹上——
“你的救命恩人今晚救你的细节，我想知道。”
林薇雪顿了顿。
“可以么？”
温柔的话语搅散了所有不安，林薇雪唇角的笑容都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顺从：“您想知道的话，当然是可以的......”
只是由于剧情的干涉，她的大部分描述都极为模糊，甚至还有些条理不清。
对此，沈封宴保持安静地聆听，没有打断也没有附和。
等他们的步伐终于靠近走廊尽头一间独立的特殊病房时，林薇雪的叙述也接近了尾声：
“虽然由于当时太混乱了我没能记下他的模样，但那种枪林弹雨间被他保护的感觉......”
软绵绵的声音掺杂了几分遮不住的羞涩：“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我真的很感谢他，如果不是有他在，我现在恐怕已经......”
忽地，她止住步子扬起了头。
虽然隔着纸袋，但沈封宴还是感觉到了女孩开口的坚定：
“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好好答谢他！为他做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
听到这样的宣誓，沈封宴眸中的玩味浓稠了些许，抬手无声示意女孩身后的手下先退去。
没有得到沈封宴的认可，林薇雪咬咬唇继续表态：
“既然我的救命恩人是因为我才住院的，那我愿意在他康复之前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安抚他鼓励他！我相信他那么伟大英勇的人，一定很快就能走出病痛的折磨重新回到阳光之下的！”
“伟大英勇？”
意外地。
沈封宴将林薇雪提到的词重复了一下。
林薇雪愣了一下。
她没明白沈封宴这么做的意思，稍作思考便愈发卖力地不遗余力地夸赞起来：
“嗯嗯，在我心里，他不仅伟大英勇，还很厉害，很绅士，很能打，临危不乱，沉着冷静，是个非常非常非常优秀的人！”
顺着她的话，沈封宴的目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落在病床上浅浅呼吸阖眸休息的少女身上，温和的勾起唇，语气也软了下来：
“这倒是真的。”
“她确实是个......很优秀很优秀很优秀的人。”
终于得到回应的女孩还没来得及开心，身体就忽地被调整了方向，似乎是转成了面对旁侧墙壁的角度。
“沈先生......？”
头上的纸袋忽地被外力拉扯着有了些松动，伴随着的还有男人温度骤然降下来了几许的低沉嗓音：
“所以能被她救下来......”
“哗啦——”
头上的纸袋被男人转瞬抬起。
虽然这一层的灯光相对柔和，但骤然暴露在灯光下，林薇雪还是不适应地紧闭了双眼。
眼睫不停地颤抖着，她抬手试图遮挡从窗子另一侧洒落的光源。
几个呼吸之后，她才适应下来，顺着本能望向了前方。
随后。
她看到了那扇窗子之后的病房里——
躺在床上的少女安静地闭着眼，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
白色的病号服衬得她整个人苍白又脆弱。
输液管顺着手臂延伸到仪器里，心电监护仪有规律的“滴滴”声在这一片格外明显。
在看清对方面容的一瞬，林薇雪呼吸猛地一滞。
温柒柒！
怎、怎么......
自己怎么会来到温柒柒的病房前？！
记忆在接收到对方面容的瞬间变得混乱起来，心口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莫名的情绪近乎要将她吞没。
粉红的唇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之间一个字都发不出。
与此同时，优雅的男人缓步走到她的旁侧，眼睑微垂，目光温柔到足以容下浓浓月光，抬手轻轻落在了窗子边沿，动作轻柔到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颊，开口的嗓音也温和得将人溺毙：
“林薇雪，你很幸运。”
—
幸运？
幸运的定义到底应该被规定成什么解释，林薇雪没有准确的衡量标准。
但此刻......
她的思绪愈发混乱。
明明在见到病床上的温柒柒之前，她关于昏迷前的那些零碎记忆里，保护她的一直都是个高大的男人才对。
甚至明明之间，她记得对方的姓氏也是“沈”字。
似乎还是一位......
平日里很难遇到的大人物。
他在恐怖分子抬枪射击的那个瞬间，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替她挡了子弹受了伤。
可为什么......
为什么刚刚还坚定不移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忽地晃动坍塌起来。
一些不真实的画面硬生生穿插在其中。
温柒柒。
温柒柒。
温柒柒。
为什么明明在这段记忆里不应该有的少女此刻却愈发清晰起来。
“是她救了你。”
男人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林薇雪的脑海里瞬间炸开。
莫名地。
一个画面忽地挤开那些被缝合的记忆突兀地呈现在林薇雪的视野内——
窗外雷雨交加划破天际的刺目闪电下，少女持着枪对准了她身边的某个人，对自己开口做了一个口型：
“闭眼。”
但她当时似乎是太害怕了，并没有顺从对方的意思。
相反，她甚至还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
于是。
在那人有几分愠怒的神色中，微凉的指尖忽地轻轻抬起捂在了她的双眼上。
紧接着，是混在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之间的一声枪响。
再之后。
是身后人猛地向后倒去，而她......
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意识到某些不可能后，林薇雪在原地呆愣了许久许久。
似乎是在试图消化这段根本不合理的记忆。
又像是......
在透过窗子辨别着眼前的少女和记忆里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沈封宴的目光难得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虽然他不知晓在那片楼道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但是要掌控林薇雪思想这件事，对他来说......
易如反掌。
“林小姐，恭喜你，你找到了你的救命恩人。”
“我的......救命恩人？不是，不可能，不对！怎么会！温柒柒怎么可能——”
这种意识显然还没办法在林薇雪的认知中建立。
于是沈封宴借助着某种声音将这种认知推波助澜：“她现在躺在这里昏迷不醒，完全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危，你......”
狭长的凤眸居高临下眯起，审视般开口：“不记得了么？”
“可是，她是温柒柒，她怎么会......”
怎么会保护我？！
她明明那么喜欢南宫哥哥，她应该......
“嗯？”
沈封宴视线从林薇雪纠结的表情上滑过，气定神闲：“为什么不会呢？她本身就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你也是女孩子，女孩子帮助女孩子......”
“不是很合理的事情么？”
“就算你们之间或多或少有些误会，有些小脾气，但在那种决定生死的场面，她还是选择救下你了。”
“不然，你觉得你是凭着谁，才能活着站在这里的？”
顺着沈封宴的话，林薇雪眼神中的挣扎逐渐被另外一种神情渐渐淹没：
“女孩子......帮助女孩子？”
她有些不确定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嗯。”
沈封宴点了点头：“她想要你活着。”
“她......想要我活着？”
显然。
这句话好像又触及到了林薇雪不安的开关，她刚刚平静下来的神情又多了几分狰狞。
抗拒心理太过于强。
看来目前阶段还没有办法实现依靠催眠让林薇雪产生“她这条命是为了温柒柒而活”的念头。
既然这样的话.......
那也就不耽误时间了。
沈封宴从林薇雪身上收回了目光，他转换了话题：“既然你是来感谢救命恩人的，那总要付诸些行动吧。”
林薇雪缓缓抬起了头：“那我现在去......照顾温柒柒？”
这样的提议虽然是由她提出来的，但神色之间却满是不情不愿。
“不用那么麻烦。”
听到沈封宴的这句话，林薇雪松了口气。
“那我......”
“送她一幅画吧。”
“诶？”
林薇雪迷茫了一瞬。
而身为主导者的沈封宴却没觉得这主意有什么不对，目光依旧幽深，指尖滑过明净的玻璃，嗓音温润：“倾泻而入的夜色，细碎如纱的月光，静谧休憩的少女......”
他稍稍将目光偏移过来，笑得温和：“这样的景象，如果能留在纸面上.......将是一件很出色的艺术品吧。”
林薇雪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微微怔神。
虽然她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温柒柒。
但不得不承认。
眼前的这一幕......
确实如沈封宴所说——
冷色的月光勾勒出少女恬静精致的眉眼，如同瓷器般脆弱偏生又不染尘埃令人惦念。
光影交错。
视线所及之处纯净到不真实。
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些，林薇雪感知到了身边男人递过来的纸笔。
虽然他只字未言，但她还是从那样的目光中看出了浓烈的鼓舞。
他要她画下这幅画。
他要她把这当成赠送给救命恩人的回报。
意识渐沉间，林薇雪依稀听到对方缓缓吐出的一句话：
“正好，你之后也要交一份写生作业，不是么？”
来不及思虑对方怎么知道这件事，林薇雪彻底被说服。
就算她明知道自己那副写生作业想要描绘的主角是南宫黎，亦或是错乱记忆里那位“沈”姓的大人物，可现在她还是......
鬼使神差地。
抬手摸向了沈封宴早已经备好的纸笔。
指尖在身侧收紧。
心绪如同被那皎洁月光撩拨的湖面，层层涟漪接连不断荡漾而起。
脑中不由自主开始勾勒整幅画面的构图逻辑。
她想。
她大概。
也是疯了。
—
原着里沈封宴能夸赞林薇雪画得那幅沈墨书病重图，也不是全无道理。
虽然她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绘画教学，笔触稚嫩。
但不得不说。
林薇雪在这方面还是有一些天份的。
比如现在沈封宴能确定，她画出来的这幅画......
病床上躺着的是个少女而不是根哈尔滨红肠。
提交了画卷的女孩子还在扭捏含羞惴惴不安的等待着沈封宴对于她画作的评价。
而沈封宴......
此时却突然想象到了温柒柒心声提到自己会夸赞林薇雪画画时嫌弃无语老人地铁看手机的表情。
毕竟这样的画风......
以他的性子，确实很少能见到。
他甚至开始期待少女知晓他这次又夸赞了林薇雪后跳脚叽叽喳喳的表情了。
一时没忍住，他低笑出了声。
对面的林薇雪怯生生地抬起了头，“沈先生......您觉得......”
“很好。”
沈封宴这人撒谎从来不会让别人看出端倪。
哦。
除了温柒柒那个闲着没事总喜欢观察他微表情的不乖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