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字报是谁贴上去的？”刘发福低吼道。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孙海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厂长，我调查清楚了，是叶鹏程干的。”
“叶鹏程？”刘发福瞪大了眼睛。
“他一个看大门的，不好好守着传达室，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他知道承包造纸厂意味着什么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让他去我办公室！”
不一会儿，叶鹏程被带到厂长办公室。
刘发福桌子上放着被揉成的一团大字报。
“叶鹏程，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贴的。”叶鹏程的声音不大，却像钉子钉在地上。
刘发福的手指几乎戳到叶鹏程鼻尖，歇斯底里吼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临时工也敢妄谈承包？知道什么叫国有资产吗？”
叶鹏程不退半步，“知道，所以我才要承包。你看看现在的造纸厂，机器停转，工人怠工，每月亏损，再这么下去，年底就得破产清算。刘发福，你也不想让造纸厂倒闭吧？”
刘发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你懂什么？这是改革阵痛期！”
“改革阵痛期？厂里什么时候改革了，我们怎么不知道？还有，凭什么让工人承担代价？”
叶鹏程看向窗外围观工人，“李师傅，你儿子的学费凑齐了吗？张婶，你老伴的药费断了三个月了吧？”
人群沉默了，几个老工人偷偷抹起眼泪。
叶鹏程目光灼灼看着刘发福，掷地有声：“我保证，承包一年内，让造纸厂的卡车装满货，把章平县的大路都压出坑！”
“放屁！”刘发福如火山般爆发了，“你拿什么保证？就凭一张嘴？”
“你小子真是反了天了！立刻召集党委会议，我要以‘破坏生产秩序’的罪名开除叶鹏程！”
叶鹏程没再理会刘发福，整理了一下衣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逼格满满。
刘发福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咬牙切齿道：“孙工，你带人控制住叶鹏程，别让他跑了，开除之前，先狠狠批斗他。”
“是，厂长。”孙海顿时来了精神。
他立即找到赵大庆，“厂长要批斗叶鹏程，你带几个人把他绑到会议室。”
赵大庆却道：“你让我绑人，我就绑人？我凭啥听你的？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孙海被赵大庆的话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曾经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赵大庆，如今怎么突然变了态度？
“赵大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不照做，以后在厂里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赵大庆不屑地哼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形笼罩住孙海，眼神中满是鄙夷。
“孙海，你少在这吓唬我，我赵大庆虽然以前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知道谁是真心为大家好。”
“叶鹏程能让我当保卫科长，能让我妹妹上大学，你孙海能给我什么？就会在这耍些小手段。”
“今天谁要是敢动叶鹏程，老子跟他没完！”
孙海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终于意识到，那个唯利是图的厂霸，早已被叶鹏程用现实利益拉拢。
突然，他冷笑一声：“赵大庆，你被叶鹏程给骗了，叶鹏程当不上厂长，你有见过临时工当厂长的！”
赵大庆一怔，好像是这么回事。
难道真被叶鹏程给骗了。
可他突然又想起叶鹏程说的一句话，他要是当不上厂长，妹妹的学费他包了。
“孙海，叶鹏程当不当得上厂长我不知道，但你一定当不上。”
孙海气得脸都绿了，又去找了其他人，但没有人愿意绑叶鹏程。
赵大庆早就传出话去，谁要是敢动叶鹏程，就是跟他过不去，绝逼没好果子吃。
谁也不敢轻易得罪赵大庆，这家伙可是狠角色。
孙海气得咬牙切齿，“你们真是反了天了，都给我等着，没你们好果子吃。”
……
传达室里，老严唉声叹气。
“小叶啊小叶，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咋能干出这种事，厂长要批斗你，你还是先回家避避风头吧。”
叶鹏程却一脸淡然，“他们这是害怕了，今天我就来个舌战群儒。”
他起身整整衣领，迎着春光走了出去。
此时，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刘发福坐在主位上，听孙海说没有把叶鹏程绑来，顿时火冒三丈，当着全体党委委员的面，拍着桌子破口大骂：“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孙海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却把赵大庆和叶鹏程恨得牙痒痒。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叶鹏程走了进来。
他步伐沉稳，眼神坚定，丝毫没有惧色。
在贴出大字报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面对狂风骤雨的准备。
“你们不是要批斗我吗？我来了，我倒要看看怎么个批斗法。”
叶鹏程扫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目光落在刘发福身上。
“还有，你们说我破坏生产秩序，请睁大眼睛看看现在的造纸厂，还有生产秩序可言吗？工人们消极怠工，产品质量一塌糊涂，厂里月月亏损，这就是你们领导下的成果？”
“你这是典型的右派言论！”刘发福吼得青筋暴起。
“右派？”叶鹏程冷笑，“我倒觉得，管理不好国营厂的人才是右派。”
刘发福的脸涨成猪肝色，“叶鹏程，你这是抢班夺权！”
叶鹏程突然提高音量，“你觉得我抢了你的权？可我要的是让工人吃上饱饭！”
党委会成员们被叶鹏程的话气得不轻，你一言我一语，对叶鹏程进行着激烈的讨伐。
“厂长说得对，你就是想趁机抢班夺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必须开除叶鹏程！”
就在这时，造纸厂门口停下一辆车，下来两个人。
农机厂技术员王朋，他旁边的是章平县县长王俊成的秘书李开山。
王朋急匆匆走到传达室，“叶鹏程是在这里上班吗？”
老严点点头，“他是这里的工人。”
“他现在在哪，我们是县里来的，快让他出来，有急事。”
老严心里咯噔一下，刘发福不会把事情汇报到县里了吧？叶鹏程这次怕是碰到大麻烦，要变成第二个王斌了。
“他正在被厂里批斗。”
“什么？批斗？”
王鹏和李开山眼睛瞪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