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的京城，秋日的阳光斜斜铺在长安街的梧桐树上，公共汽车的铁皮车身在柏油路上颠簸，售票员的报站声混着发动机的轰鸣。
叶鹏程和王敏按照陈建国给的地址，到了京城后，坐公共汽车前往目的地。
上车之前，王敏特意换上一件时髦的碎花衬衫，下摆扎进裤腰里，搭配一双高跟鞋，显得十分优雅。
而叶鹏程也穿上了西装。
叶鹏程说了，个人形象代表工厂形象，更何况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厂长，到了！”
车窗外，“京城电影制片厂”的木质招牌在秋风中轻轻摇晃。
两人下了车，在门卫室登记。
看门大爷用放大镜扫过介绍信，鼻梁上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你们要找晓庆啊，她在第三摄影棚拍《火烧圆明园》呢，外人不让进。”
叶鹏程笑道：“没关系，我们就在这等。”
等人的时间永远是最漫长的，终于挨到下午三点，摄影棚外的杨树投下长长的影子。
王敏忽然指着远处一群穿旗袍的女演员：“快看快看，那是不是晓庆老师？”
却见为首的女子转身，鬓角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叶鹏程拿起包就要过去，门卫老大爷却拦住他，“别过去，等她忙完回过来接你。”
“当演员真好，能让全国人民记住自己。”王敏忽然叹了口气。
叶鹏程转头看着她被晒得微红的脸颊，问道：“你说，当演员好，还是科学家好？”
王敏愣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当然是科学家！没有他们，哪来的原子弹、卫星？咱们能在这儿安安稳稳说话？”
叶鹏程继续问道：“那你想当演员还是科学家？”
王敏笑了，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当然是当演员。科学家太累了，听说有的还要隐姓埋名，一辈子没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到老了连张照片都不能登报……”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望着摄影棚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话锋一转吗，“但是晓庆老师不一样，她演的角色能让人记住十年、二十年，这也是一种本事。”
暮色四合时，摄影棚的大灯突然亮起，如同白昼。
穿米色风衣的晓庆终于从布景里走出来，卷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
王敏的呼吸骤然急促。
眼前的女人比画报上更鲜活，眉梢眼角带着戏里的英气，却又比银幕上多了几分烟火气。
“晓庆老师，你好，我们是云朵纸业，这是我们厂长叶鹏程，我是外联部主任王敏。”王敏抢先迎上去，声音都在发抖。
晓庆抬头，眼角的笑纹里还沾着金粉，“是你们啊，我们厂长都跟我交代了，云朵纸业会有人来找我拍广告。”
前世见过很多女明星的叶鹏程显得从容淡定，“晓庆老师，我们可以详细聊聊吗？”
晓庆带他们来到一间房间，
叶鹏程递上卫生纸和卫生巾，“这是我们云朵纸业的产品，晓庆老师，你可以摸摸，质地非常柔软，而且还带有一种非常特别的香味。”
晓庆接过卫生巾，翻看着包装：“广告的事，厂长都跟我说了，不过……”
她忽然抬头，眼尾微挑，像极了《小花》里倔强的何翠姑，“我得试用半个月，要是不好用，可不能砸了我的口碑。”
“当然可以。”
叶鹏程急忙掏出订单复印件，大毛中央百货的章盖在“5000包”字样上，“这是我们出口大毛的订单，他们的女同胞用了，都说比岛国货还软和，而且，大毛的女演员试用后，都评价很高，下一步还要找我们私人订制。”
晓庆笑道：“没想到你们厂还有外贸生意，你的事情，我们厂长倒是跟我说过，他还说你是改革闯将，我听了很佩服。”
接下来，叶鹏程又详细给她介绍了云朵纸业的产品特色和下一步发展规划，好让晓庆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我们的目标是，让全国人民都用上柔软无比的云朵纸，我们请晓庆老师代言，也有请你当监督的意思，监督我们的产品保质保量。”
晓庆听完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说道：“叶厂长，给我留个电话，等试用完，我联系你们。”
“拍戏赶进度，晚上还有一场戏，抱歉，我不能留你们了。”
她只跟叶鹏程聊了不到十分钟，便匆匆离开了。
王敏望着晓庆离去的背影，“她真人比电影里还好看，皮肤白得像能透光，眼睛特别有神，怪不得能当女演员。”
叶鹏程笑了笑，“你比她也不差。”
深秋，京城的夜风带着寒意，路灯次第亮起。
两人沿着长安街往广场走。
王敏忽然指着远处的霓虹灯牌，“厂长，你看那是不是晓庆老师的电影海报？”
橱窗里，《小花》的宣传画上，晓庆梳着麻花辫，身后是金灿灿的麦田。
“叶厂长，你说晓庆老师会答应代言吗？”
“会的，事在人为。”
如果连让晓庆代言都做不到，他真给重生者丢人了。
“最快今年春节，我叶鹏程一定会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云朵纸业的存在。”叶鹏程说得豪情万丈。
王敏侧头看着他，眼神中突然多了几分崇拜。
远处，人民大会堂的穹顶在夜色中闪烁着光芒。
叶鹏程望着纪念碑上的浮雕，想起大毛仓库里的订单，想起农机厂轰鸣的生产线。
晚风掀起他的衬衫衣角，带着京城特有的干爽气息。
王敏还沉浸在激动中，叶鹏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叶鹏程？”
转身时，正见一个穿洗旧蓝布衫的男人正推着二八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磨破的帆布包，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
叶鹏程定睛一看，是王斌，那个在金水一村插队的京城知青。
“王哥，是你吗？！”叶鹏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前世，王斌返城后，他只在报纸上见过他的名字，作为航天专家隐姓埋名三十年，此刻却真实地站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