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沉浸于符号频率和序列分析,蔡琰姑娘则在古文字的迷宫中苦苦求索之际,破译工作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
无论是冰冷的数字规律,还是古老的文字源流,都未能给我们提供一把直接打开密文之锁的钥匙。
小屋内的气氛,不免有些沉闷。就在这时,一直凝视着一枚火焰状令牌的蔡琰,忽然轻轻“啊”了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
我立刻抬起头,看向她。只见她秀眉微蹙,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彩,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打着某种节拍。
“陆书佐,”她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充满了探索的意味,“我方才看着这些符号,忽然觉得……它们不仅仅是静态的笔画,更像是在……跳动?”
“跳动?”我有些不解。
“嗯,”她点了点头,指着令牌上的几个连续符号,“你看这几个,这个舒展悠扬,像一个长音;这个短促有力,像一个顿挫;这个回旋婉转,像一个装饰音……它们组合在一起,像不像……一段乐谱?”
乐谱?!这个想法太过新奇,甚至有些天马行空,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用符号记录音乐,自然是有的,但用一套复杂的、看起来像文字的符号系统来加密信息,还和音律扯上关系?这……可能吗?
但我立刻想到了蔡琰的家学渊源。她自幼随父学习音律,琴艺高绝,对声音的敏感和理解远超常人。
她的直觉,或许并非空穴来风。“姑娘的意思是……”我尝试着理解她的思路,“这些密文符号,可能代表的不是字义,而是……音高?或者节奏?”
“或许两者皆有。”蔡琰的眼神越来越亮,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古人常以律吕纪事、纪数,甚至用于占卜和仪式。比如《礼记·月令》中,十二律吕就与时令、方位、五行相配。某些失传的雅乐或秘传乐章,据说会使用非常独特的记谱法。会不会……这个组织,就借鉴了某种古老的、与音律相关的加密方式?”
她提出了一个具体的猜想:“比如,最基础的,用不同的符号代表宫、商、角、徵、羽这五音?或者更复杂些,加入变宫、变徵,构成七声?甚至……可能还包含了休止、强弱、快慢等节奏信息?”
这个猜想,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我固有的思维定势!如果真是这样,那之前的频率分析、序列分析就有了全新的解释方向!
我立刻兴奋起来:“若是如此,那就有迹可循了!我们可以尝试将这些符号,按照某种规则赋予音阶数值!
比如,宫=1,商=2,角=3,徵=5,羽=6(按五声音阶)?
或者直接按照它们出现的频率,频率最高的对应最常用的音(比如宫、徵),频率最低的对应不常用的音或变音?”
我迅速找来干净的竹片,将之前统计的符号频率数据重新排列。
蔡琰则凭借她对古乐理的精通,开始分析那些符号的形态特征。
“你看这个符号,”她指着一个笔画舒展、形态圆润的符号,“它给人的感觉是平和、中正,会不会对应着五音中的‘宫’音(主音)?”
“而这个,”她又指向一个棱角分明、笔画短促的符号,“感觉急促有力,或许对应‘角’音(代表东方、春天、生长)?或者在节奏上代表一个短音或重音?”
我们开始进行大胆的假设和匹配:
音高匹配: 尝试将出现频率最高、形态最稳重的几个符号赋予“宫”、“徵”等核心音高。将形态特殊、出现频率较低的符号赋予“变宫”、“变徵”或装饰音。
节奏匹配: 尝试将笔画多寡、形态长短与音符的时值联系起来。比如,笔画多的代表长音,笔画少的代表短音?
序列验证: 将匹配后的数值序列写出来,观察它们是否符合某种基本的乐理规则?
比如,是否出现了常见的五声或七声音阶的排列组合?是否形成了某种相对和谐的旋律片段(虽然我们无法直接“听”到)?是否存在类似于乐句、乐段的结构?
这个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需要大量的试错。
我们不断地调整着符号与音高\/节奏的对应关系,一次次地将数值序列写出来,又一次次地因为发现其杂乱无章或不符合基本乐理而推翻重来。
虽然屡屡碰壁,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蔡琰提出的这个“音律联想”,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维度!
它将冰冷的符号,赋予了动态的、富有节奏感的可能性。
我运用我的数学能力,快速地进行着各种对应方案下的数值转换和模式查找。
比如,计算相邻数值之间的音程关系,看是否存在某种固定的音程模式;
或者统计特定数值(音高)出现的概率,看是否符合某种调式(如宫调式、商调式)的特征。
蔡琰则凭借她敏锐的乐感和深厚的乐理知识,从“旋律”的走向、结构的起承转合等角度,对各种假设进行直觉性的判断。
“这一段序列,‘宫’音出现得过于频繁,且缺乏变化,听起来会很单调,不太像精心设计的密码。”
“这个组合,从‘角’音跳到‘羽’音,再接一个低八度的‘宫’,音程跳跃太大,在古乐中不常见,除非有特殊用意。”
她的话语,为我冰冷的数学推导,注入了艺术的灵魂和经验的判断。虽然我们仍未找到那个“正确”的对应方案,但这个“音律联想”无疑是我们在迷雾中迈出的极其重要的一步。
它打破了单纯从文字或数学角度思考的局限,引入了声音和节奏的维度。
我预感到,或许,最终解开密文的钥匙,就隐藏在这看似毫不相干的音律之中。
这套密文的设计者,可能是一位精通音律的高人,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将机密信息“谱写”成了这些无声的“乐章”。
而我和蔡琰,则需要凭借逻辑与灵感,将这无声的乐章,重新“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