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刘备那充满期待和真诚的目光,我知道,这是我赢得他信任、展现自身价值的关键时刻。
我不能仅仅重复那些陈词滥调,更不能提出不切实际的空想。我必须立足于当前的现实,结合我对历史走向的认知(虽然不能直接说出来)和这段时间对各方势力的观察分析,给出一份既有高度、又切实可行的战略判断。
我略微沉吟,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抬起头,迎着刘备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开口说道:“玄德公谬赞了。昭不过一介流亡之人,所见有限,不敢妄谈‘高见’。然既蒙垂询,便斗胆陈述一些浅陋之见,供玄德公参考。”
我先是谦逊一句,随即切入正题,声音虽然不高,但清晰而沉稳:“当今天下,汉室倾颓,群雄并起。欲成大事,必先明辨天下大势,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放眼北方,袁绍坐拥四州之地,兵强马壮,名望隆盛,看似势不可挡。然其外宽内忌,色厉胆薄,谋多而寡断;麾下谋士虽众,却派系林立,互相倾轧;其人更好虚名而无实用,诸子相争,内患已伏。绍虽强,然其败亡,恐不远矣。”
“与之相对,曹操起于兖州,虽地盘不及袁绍,兵力亦有差距,然其唯才是举,不拘一格,法令严明,知人善任;其本人更是深通兵法,权谋机变,志向远大。更兼其已‘奉迎天子’于许都,占据大义名分。昭窃以为,北方之争,最终胜者,十有八九必是曹孟德! 他将是我等未来最强大、也最危险的对手。”
我的这番分析,与当时普遍“扬袁抑曹”的看法截然不同。
刘备和糜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关羽,也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对我这番“离经叛道”的论断产生了兴趣。
我没有停顿,继续分析其他方向:“江东之地,孙策年少英武,继承父志,正以雷霆之势席卷江东六郡。其人勇猛果决,善于用兵,又有周瑜等良辅相助。且江东有长江天险,易守难攻。未来必成一方强大割据势力。然其根基尚浅,且远离中原,短期内恐无力北上争雄。”
“荆州刘表,坐拥沃土千里,兵精粮足,且有长江之固,看似安稳。然刘表名为汉室宗亲,实为守户之犬,胸无大志,猜忌贤能;其境内世家大族盘根错节,难以掌控。荆州虽富庶,恐非进取之地。”
“益州刘璋,暗弱无能,民心不附,张鲁在北,窥伺汉中。益州虽有天府之险,然其主昏聩,其地必为他人所取。”
分析完周边群雄,我将目光重新聚焦到徐州本身:“至于我徐州,地处中原东南,北连青兖,西接豫州,南邻江淮,乃是水陆要冲,四通八达之地。此乃地利。然亦正因如此,徐州乃四战之地,强敌环伺,北有曹操,南有袁术(虽然他现在可能还顾不上),东有大海阻隔,西面亦无险可守。此乃地势之危。”
“陶恭祖(陶谦)在时,虽以宽厚得民心,然其不擅军事,政令亦多有不明,导致境内豪强并起,吏治不修。曹操屠城之后,更是元气大伤,人口锐减,百废待兴。此乃徐州之困。”
我的分析条理清晰,切中要害,将徐州面临的机遇和挑战都摆在了台面上。
刘备听得极其认真,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显然是在进行着深入的思考。
最后,我提出了我的核心建议,这可以算是“隆中对”的一个早期、且更侧重于当前阶段的雏形:“故昭以为,玄德公欲在此乱世成就大业,当务之急,并非急于扩张,亦非与强敌争锋,而在于‘固本培元,以待天时’!”
“内,则当修仁政以安民心。 轻徭薄赋,招徕流亡,恢复生产;大力推行屯田,广积粮草,以为立足之本;整顿吏治,唯才是用(我特意强调了‘唯才是用’,也是在为自己争取空间),提升治理效能;同时,联合本地士族(如陈氏、糜氏),争取他们的支持,稳定内部。”
“外,则当审时度势,灵活结援。 北方袁强曹弱之时(虽然我认为曹终将胜,但短期内袁绍仍是巨大威胁),或可暂依袁绍,以为屏障,共同对抗曹操;同时,亦可遣使联络江东孙策,结为犄角之势,互为声援。待天下有变,曹袁相争疲惫,或一方败亡,则可相机而动,或北上图青兖,或西进窥中原,方能有所作为!”
这番话,虽然没有直接点出“三分天下”的最终格局,但已经为刘备指明了一条立足徐州、积蓄力量、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最终图谋天下的可行性道路!
我说完,整个内堂陷入了一片寂静。
刘备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极其明亮的光芒!
他似乎被我这番清晰的战略规划所深深震撼!
糜竺也是一脸激动,抚掌赞叹。
就连一直沉默的关羽,也缓缓睁开了丹凤眼,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认可?
唯有张飞,依旧是一副似懂非懂、但又觉得好像很厉害的表情。
我知道,我的这番“隆中对雏形”,已经成功地打动了这位渴望建功立业、却又常常苦于没有明确方向的仁义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