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若岁手上的毛笔一顿,在纸上按出了一个重重的墨点,她调整了情绪,“阿青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裴南青眨眨眼睛,眸色清澈如一汪湖水,干净极了,“只是想知道有没有谁欺负过姐姐,等阿青长大了就去教训他们。”
裴若岁原本是想撒个谎,骗他说没有人欺负过自己的。
但他的眼神十分真挚,不知怎的,她竟说不出骗他的话。
静默片刻,裴若岁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有过,但姐姐已经想办法反击过他们啦,阿青不要想太多。”
裴南青的手指捏紧了衣袖,垂下眼眸答应说:“好吧。但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姐姐的。”
孩童说的认真,不似作假。裴若岁从不觉得小孩子的话,就可以不听不信不当真。
裴若岁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好,那我就等着小阿青。”
等她画好示意图没多久,王平便带着村里的工匠上了门,“裴丫头,匠人师傅过来了。”
裴若岁即刻请了他们进门坐下,“师傅,这便是我画的示意图,有些简略,您将就着看一下?”
工匠岁数不小了,约莫比王平还要大一些,他接过宣纸,细细地浏览了一遍,“裴丫头你要盖这么大的房子啊?”
“对。”裴若岁点点头,简单介绍说:“西边的这间房子是用作仓库的,放刚摘下来的葡萄。北屋中间做一个隔断,但不要完全隔断,须得保证由西边到东边,去梗、压榨破碎、过滤三个过程能衔接在一起。东边那屋就用作初次发酵,地窖用于二次发酵。”
她这么一说,工匠便明白她的意思了,“成,等我找来人的,趁还没春播,争取把你这活儿给你干完了。”
“谢谢师傅您了。”裴若岁客客气气地对他道了谢。
忽地,衣袖被扯了下,她一低头便对上了裴南青圆圆的眼睛,“姐姐,我想出去玩会儿,可以吗?”
村里的小孩子都是到处跑着玩的,有时候还会去隔壁村找自己的小伙伴呢,村里边没外人,都是安全的。
“不许去山里,也不要过河,就在这附近玩,知道吗?”
裴若岁一连提出了三个要求,裴南青都点头答应,还踮着脚尖抱了她一下,才软软开口:“阿青知道啦,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就迈着小短腿出门去了。
裴若岁笑了笑,继续与工匠师傅交谈修建房屋的事儿。
而那边的裴南青出了门,便跑了起来,他动作得麻利点,不然太晚回去,姐姐肯定是要担心的。
他在酒楼见过的那几个帮工,这个时辰也还没回来,只能随便挑个人来问了。
挑人也有说法,他年纪小,大人不一定会理会他,说不定还要把他拎回姐姐那儿去,那样自己就暴露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最合适的,是挑个比他年岁大一些的小孩子。
裴南青很快便在村东头一家门口瞧见了院子里的小孩儿,大概七八岁的模样,手里拿了个鞭子,正抽着地上的陀螺。
“大哥哥,大哥哥,你在玩什么,你玩得好厉害啊!”小团子蹦跶了两下,对他喊道。
裴南青身上最突出的优点,就是嘴甜。
毛亮亮一听这话,顿时骄傲地一甩鞭子,“那当然了,我玩陀螺可有好几年了。你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是裴家的孩子。”裴南青扒着门,嗓音糯糯。
“裴家?”毛亮亮拿起了地上的陀螺,往前走了两步,“那你是裴姐姐的弟弟咯?还好你以前不在这儿,不然可要遭罪哩。来来,我教你玩陀螺吧。”
裴南青可不想玩什么陀螺,也太幼稚了,他扁了扁嘴,“大哥哥,我姐姐遭过什么罪?她都不愿意告诉我,我好心疼她。”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窝,满脸委屈,恨不得就要哭出来。
毛亮亮啊了一声,瞧见面前泫然欲泣的男童,头皮顿时一阵发麻,他最怕小孩子哭了!
“你别哭,别哭,我告诉你。”毛亮亮招了招手,示意裴南青凑过来。
裴南青依言靠过去,毛亮亮小声地将事情说给他听:“事情是这样的……”
一刻钟后,裴南青白净的小脸黑得出奇,目光也冷飕飕的,看得毛亮亮心里发毛,“小弟弟,我们来玩陀螺啊?”
“不玩了,谢谢大哥哥。”裴南青扫了眼毛亮亮,收敛了眉眼间的情绪,温声回答了他,“我要先回家去了,不然姐姐会担心的。”
说完,男童便小跑着往西去了。
毛亮亮接连喊了两声,他也没回头。
裴南青一路往西,走了一段路后,停在了赵家门口。适才与毛亮亮说话时,他已打听过了,赵家还剩两个,都是欺负过姐姐的。
王家还有一个,就是之前和姐姐去过的那个王家。
他们个个都逃不掉。
……
次日一早,赵家父女拉肚子拉到虚脱,被送到镇上医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里人都说,他们一准是吃了不干净或是不熟的东西。
两个人是晌午过后才从镇上回来的,连镇上医馆的大夫都说他们这拉肚子拉得古怪,倒了是没诊出来。
裴若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招呼着人把葡萄抬上牛车,她和葛庆打过招呼了,让他下午提早回来一趟,把葡萄送到镇上酒楼里去。
没多久,葛庆便载着葡萄去镇上了。
小团子拉着裴若岁的手,在她边上蹦跶,“姐姐,你高不高兴?”
“嗯?”裴若岁垂眸看他,眼底透着些许疑惑,“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几位大哥不是说,赵家父女拉肚子了吗?”裴南青语调不由自主地上扬,“他们欺负过姐姐,这会儿得了报应了!”
裴若岁看着裴南青的目光微微一暗,“阿青,你听谁说的?”
裴南青心里暗道一句糟了,得意忘形了。
他端起甜甜的笑,一本正经地说:“刚才几位大哥不也说他们活该吗?我猜兴许是这样的。”
“是吗?”裴若岁落在裴南青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