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一侧身去看风卷云,只见他神情板讷、眼神空洞。忙沈声唤道:“贤弟!”见他毫无反应,又提高声音唤道:“贤弟!”
风卷云一眨眼,看向牧一道:“大哥,可吹完了么?”
牧一喜道:“吹完了!贤弟你方才......”
风卷云道:“圣贤曾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小弟方才见这位瑶池仙子似乎于大雅不和,便去往庙外,神游了一番。”
牧一大笑数声道:“君子之行,莫过于此!”
瑶池仙子笑意去尽,皱眉道:“不可能,他不会武功,不可能抵得住我的《赴云雨》!”她与牧一都是江湖中修炼精深之士,耳目聪明,都已看出风卷云身无半分修为。而他一介常人,竟能抵得住这令多少江湖男儿失身丧命的邪功,确是奇闻。
瑶池仙子又道:“一定有古怪!”脚尖一点,一掌拍来!
牧一眼光一寒,亦是一掌拍出!
“啪”的一声,两掌相接。瑶池仙子面含媚笑,横了牧一一眼,道:“牧宫主果是真豪杰,明知奴家修的是什么功夫,还来与奴家对掌,却不将那把饮血宝刀拔出来让人开开眼界。”
风卷云早便见到牧一所配的四尺大刀。初时见刀鞘只是寻常,以为只是比普通武刀长大。此时听瑶池仙子之言,似乎这刀令有玄机。不由也想大哥将刀抽出,来教训这瑶池女妖,顺便自己也可见识一番。
牧一寒声道:“你果真想试试我的饮血刀么?”
瑶池仙子笑道:“今日奴家前来,便未打算全身而退呢!”她方说完这句调笑话,面色陡变,目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将掌往后撤去,竟是撤不开!而她本来面色红润,此时却苍白了许多。
又过了十几刹光景,瑶池仙子的脸上竟然血色退尽!只见她眼中满是哀求之色,牧一冷哼一声,向前微微一推,瑶池仙子倒退开去。
瑶池仙子晃了两晃,扶墙立稳,单腿跪下道:“多谢牧宫主不杀之恩,牧宫主已修炼至人刀合一的境界,小女子不知深浅,望牧宫主见谅。”
牧一道:“本来你无故杀了我两名门人,今日应取你性命。但方才你施展邪功,我云贤弟仅以常人之资,凭借圣贤之言,便抵住了你妖媚之力。由此可见,你这门功夫并非无法可制,那些受你媚惑以致丧命之辈,看来应是咎由自取。”
瑶池仙子喜道:“牧宫主真个儿明察秋毫,小女子不胜钦佩。他日牧宫主若有用处,小女子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牧一道:“也不用万死不辞,你只须少发动几次邪功,便算谢过我了。”
瑶池仙子道:“小女子自当谨记牧宫主的教诲。”
牧一道:“请便。”
瑶池仙子又称谢一番,才起身去拿了油纱伞,盈盈步出庙门。回转头又瞟了风卷云一眼,才撑伞而去。
风卷云见她眼神楚楚可怜、晶莹动人,心下冷笑道:“这妖人当真积习难改,方自死里逃生,竟还不忘使妖送媚。”
这时庙外已只余一些细雨稀稀疏疏在落,大有放晴之意。
牧一道:“贤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风卷云道:“不瞒大哥说,小弟早过束发之年,这次乃是辞家远游,以博见闻,修脱凡心。”
牧一道:“如此甚好。贤弟,山野之间多有蛇虫,你将此物带在身上,毒物皆不敢近。”说话间,自身上摸出一个黑布小囊,塞在风卷云手里。
风卷云喜道:“既是大哥所赠,小弟便不推辞了。”
牧一喜道:“便当如此!贤弟,为兄尚且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咱们就此别过罢。”
风卷云一听此时便要与牧一分别,难舍之情油然而生,抱拳道:“可有再见大哥之日?”
牧一用力握住风卷云双肩,壮声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他日你我兄弟相见,定然把酒盈樽,不醉不休!”
风卷云听牧一言词豪迈,心怀顿宽,亦壮声道:“好,他日相见,定与大哥把酒言欢,不醉不休!”
二人相视而笑,互相道个“请”字,牧一转身出庙去了。风卷云跟出庙外,目送他去得远了,才回庙内。将手里的黑布小囊放在鼻端来闻,微有草药香味,便轻轻放入怀内。
他看了看佛像旁刘、李二人的尸身,摇了摇头道:“当真自找!”双手合十,对着那尊残旧佛像微微一礼,到墙边将鞋子穿好,出了庙,向东行去。走了小半个时辰,碎雨堪堪收住,天开云散。
又走了好一会儿,仍是一片荒野,不见人迹。腹中饥饿早甚,只能寻了一处山口进去,欲采些野果充饥。无奈这山青绿甚繁,却难见到红黄之色。直走了许多山路,到了黄昏时候,终于见到三五株老杏树,生在一处平地上。
风卷云自下而望,树上杏子个个饱满,且多已熟透。当下捡了一株半抱多粗的攀爬上去,靠在粗枝上,拽了一枚大的品尝。杏肉入口香甜,且颇有嚼劲儿,如前所料。一连吃了二三十枚。
风卷云吃了这般上等山物,心中愉悦,将嘴抹了抹,看向天边。只见烧云甚美,红日欲下,不觉呆了。看了好半晌这景象,心道:“若有一日,能攀上高峰,去看一看落日美景,当是极妙。”
天慢慢擦下黑来,这树甚密,又有倚处,风卷云乐得在树上过夜。也防夜间会被狼虎之类,趁自己熟睡之时,侵扰加害。他合上眼睛,将日间遇到牧一的情形,与牧一、瑶池仙子各自施展的功夫回想了一会儿,便幽幽睡去。
第二日一早,风卷云醒来,见到周围到处白蒙蒙一片,原来山里下了薄雾。忽听鸟语啾啾,风卷云向左首枝头瞧去,原来四只鸟儿围在四条分杈上相对而鸣。心头爱极,轻轻吟道:“天光巧莲至,空山薄雾新。枝头有清韵,四鸟对唱时。”
那四只鸟儿唱了一阵儿,便飞了去。风卷云在树上稍稍活动一下四肢关节,采了几枚杏子,放入腰间别着破碗的食袋中,小心攀下树来。拍了拍老树干道:“多谢你啦!”
又将牧一所赠药包摸出来,自言道:“大哥送的这个小囊果然管用,这一夜都没被蚊子咬。”有轻轻揣了回去,辨清了方向,上路去了。行了约莫个把时辰,日头已升得老高,晨雾亦早被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