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那身上落满花蜂的人哈哈笑道:‘在下毒蜂,凤凰门的新门主没见过我。这几年我与师父在异域也对凤凰门的名声有所耳闻,不由得令师父想起昔年的旧交,所以特命我来问候几位老宗主!’
这人便是当年为毒叟户千刀送挑战信,并在最后关头将他救走的年轻人。却果真如后来猜想,是那毒叟的弟子。师兄与我得知了他的身份,自是又愤怒又欣喜。愤怒的是那毒叟当年奸计得逞,害得先师与四位师叔伯身受残疾之苦,先师更已自绝身亡。
欣喜的是,今日毒叟的弟子自己找上门来,便有望将他擒住。不仅可以逼他交出解法,去治四位师叔伯的伤残,还可以逼问毒叟户千刀的下落。师兄叫了一声‘众门人退后’,展开隔空扇法,向他打去。
师兄发力迅猛非常,便是不给他反攻的机会。那毒蜂勉力接了师兄十数下劲力,猛地将外衣一扯,带着两层花蜂向众门人掷去,自己闪身便逃。师兄发出至阳劲力,将衣上花蜂炙焦了大半,带领众门人追了上去。
我随师兄追在那毒蜂身后丈半远近,众门人则听师兄吩咐呈扇形追在那我们身后四丈。那毒蜂两次放出黑沙,那日无风,他劲力无法及远,众门人都未受到波及,我与师兄自也轻松躲过。
又追出数里,始终不见他使那下毒无形的功夫。我与师兄便断定要么是他不会,要么是那功夫须得近身使用。我们行险追近他一丈之内,发出劲力打他。那毒蜂又洒出一把黑沙,向上蹿跃躲避。
他又怎能躲得过我夫妻二人的合攻,双腿腿骨齐被打断,跌在地上。我与师兄又分别打断他双臂,叫他使不出诡计。师兄刚喝问他一句治疗师叔伯残疾的解药制法,他却冷笑两声,突地抬起头自两边肩头分别咬下一块肉来。
我与师兄不知他捣什么鬼,都向后退了两步,他却只是在那狂笑。过不多时,只见四面八方的地上游来不知多少蛇虫蚁蛭,爬满他两个肩头吸血噬肉。师兄见情势不对,立时叫众弟子劈树燃火。
那毒蜂却狂笑道:‘想火攻?真是可笑,火只能将我烧死,这些已吸了我毒血的蛇啊,虫啊,你烧得尽么?特别是这些白蚁、山蛭,还有这些土蛇,每一个都能钻洞,要不了多久,你这栖风山便会变成一座毒山、死山!’
师兄他望了我一眼,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将这些毒物除去。他握了握我的手,便下令道:‘众门人听令,凤凰门第二代门主程传凤,今授二代门人蓝羽为凤凰门第三代门主,众人行拜礼!’
师兄又握了握我的手,叫了一声‘师妹’,便用掌力将我送了开去,让我带领门人退出七丈外。我亦见情况紧急,只能含泪叫了一声‘师兄’,带领众门人退开。师兄终于发动了‘凤凰杀’阵法。
这阵法传于师祖,威力奇大。发动阵法者由于要发挥上器威力,自身不能移动,以之对敌,本无破绽。但若以之对付那些已满身是毒的无数毒物,发动阵法之人自身便难以保全。
法阵过后,那毒蜂并着所有毒物都被灼成了灰烬,师兄身上却溅上了毒血、毒沙,我过去看时,他已走了。我料理了师兄的后事,便命凤凰门暂时解散,独赴异域寻查毒叟户千刀的下落。
直至三个月前,我偶然碰见两个去异域避难的江湖中人,听到他们谈起盛师叔铁扇门的事,我才日夜赶路返了回来。前几日,从召回的门人口中得知,当年盛师叔一门出事之前,他曾特意修书至其他四个门派。
他在信中说:三门二派第二、三代弟子尚幼,羽翼未丰,不可轻举妄动。他奉剑山庄以铁扇门不顾正道公义,拒绝同剿魔道妖孽的说辞发出‘神剑令’,实是为了诛锄异己势力。若我四派前去相助,他奉剑山庄便更加师出有名,定然一举将三门二派歼灭。
盛师叔仍告诫说,他铁扇门被除名之后,我四派应当隐忍不发,静待时机。弟子在精,不在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此,为了三门二派的大局,铁扇门一脉终于遭了厄运。现在,云弟你知道了为何四年前三门二派不连手抗敌了。”
风卷云叹道:“原来有这许多曲折。三门二派的五位前辈与程传凤大哥,无一不是舍生取义的仁侠大者,水凝好生地敬仰、追慕。而蓝姐姐你,亦承继了五位前辈与程大哥的高义洁志,只身远赴异域六年之久,查探那毒叟的下落,只求为江湖除此大害。水凝......水凝佩服得紧!”
蓝羽道:“我这么做,亦是含了复仇的私心。”
风卷云道:“蓝姐姐你勿须谦虚,人非圣贤,怎能无半分私心?这毒叟一日不除,便是整个武林的大害。按道理说,江湖好汉,人人该当出力。而真正不顾自身安危,只身远赴异域追查的,只有蓝姐姐一人。要我说,姐姐你不知已胜过了多少江湖男儿!”
蓝羽微微一笑,道:“我胜过再多男儿,他们也回不来了。”
风卷云心头一酸,旋即怒道:“世上便是有一些人,总是喜欢陷害别人、欺辱别人。可惜造化如此,正邪相克相生,若是造化只生一方,那便好了!”
蓝羽奇道:“只生一方?只有正或只有邪?”
风卷云道:“不错。世上若是只有正或只有邪,大家便不会再有分歧。没有了分歧,那么一切便是理所应当,也就无须再有痛苦了!”
蓝羽停住脚步,幽幽道:“纯粹的光明世界......纯粹的黑暗世界......大家信奉、遵循相同的准则......果真再无痛苦!”顿了一下,叹息道:“可是,只能去梦中寻找!”
风卷云亦叹息一声,道:“只能去梦中寻找!”
峪内早已大黑,蓝羽道:“云弟,咱们走快些罢。”拉起他手腕,一点脚,奔了出去。风卷云于黑暗中视物不清,只觉双耳中风声大作,黑压压的山壁在面前与身侧不停地闪过,自己仿佛随着蓝羽穿行于一条不知尽头的漆黑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