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阔看了看别客南,又稍稍打量了一下蓝羽,微一思索,抱拳道:“大恩不言谢,他日三门二派或是别大侠但有所命,全某必当在所不辞!”他知别客南出手相救,已是与奉剑山庄结了梁子。是以别客南虽说出手非他本愿,自己却终是受了他莫大恩情。又向蓝羽与别客南深深一揖,向风卷云一抱拳,带着四个师弟妹下楼而去。
风卷云心道:“他一看这别客南,便猜到蓝姐姐是三门二派中人。看他恭敬的神情,更似认准了蓝姐姐的来历。看来这位别大侠,与凤凰门是有交情的。”
果然蓝羽起身叫了一声“别大叔”,走到他那桌坐下。只听蓝羽道:“别大叔,你......你老了!”语声苦涩。
别客南笑道:“小羽你老是爱开别大叔的玩笑,世上又有谁是不会老的?那位少年是谁?”
蓝羽道:“哦,是我辈中人。云弟,这边来坐!”
风卷云方才听到蓝羽称呼别客南为“别大叔”,不想妨碍他们叙旧。这时听见蓝羽相唤,便走过去抱拳道:“别大叔好!”
别客南注视了他一眼,道:“小兄弟请坐!”叹息道:“英雄少年,令人羡慕!小羽,你何时回来的?”
蓝羽道:“前几日才回来,今日便碰上别大叔了。若不是听到你的声音,侄女都未认出你来。”
别客南道:“你听说盛门主的事了?可与其他一门二派联络过了?”语声甚是关切。
蓝羽道:“是听到盛师叔的事才赶回来的。发出书信不久,明日便能收到三位师叔伯的回信。”
别客南点头道:“很好。南方武林人物聚集的消息早已风传,今日这姓史的草包又把所有的事情抖了出来,看来他们宣布限行‘神剑令’的日子已不会太远。咱们北方也应同时响应,一举废了他奉剑山庄!”
蓝羽道:“不错。”
这时掌柜的又端了两壶好酒上来。
别客南道:“怎么样,门人都召集回来了么?”蓝羽道:“正在召回中,不回来的便由得她们去了。”
别客南道:“是啊,既不愿回来,又何必勉强呢?”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蓝羽将酒给他斟满,道:“别大叔,日后还是少喝些酒罢!”
别客南苦笑道:“唉,少喝些酒,的确应该少喝些酒。不过小羽,人若是喝得醉一些,却能看开很多事。”又将酒一饮而尽。
蓝羽再给他斟满,道:“在江湖行走,还是少喝一些!”
别客南道:“小羽你勿须为我担心,你忘了,最初是谁教给你跟小凤江湖险恶的?若有谁想害你别大叔,那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又将酒饮尽。
蓝羽再将酒给他斟满,嘴角勾起微笑,道:“那时你整日来缠师父,我和师兄一开始却把你当成坏人,用石子扔你!”
别客南大笑道:“你们两个,当年不知道多有趣!有一次小凤他假意说与我比试跃力,却原来在前面挖了陷阱让我跳。而你呢,却怕我不中计,告诉我说若是赢了也不能赢你师兄太多,否则他便会去你们师父面前说我的坏话。
结果我信以为真,不敢赢你师兄太多,又不想输给了他,只能与他跃得差不多远。岂知刚一落脚,就发觉不妙。幸亏我当年的功夫还算过得去,否则跌在你二人备下的那桶水里,可就大是狼狈,日后我‘狐面郎君’的称号便一塌糊涂了!”
蓝羽听他说到“狐面郎君”四个字,神色一黯,道:“别大叔,你这些年又是何苦呢?”
别客南面色凄然,道:“你师父......你师父她又是何苦呢?我求了她五年,她始终不见我。最后......最后竟不辞而别!”将酒一饮而尽。
蓝羽凄然道:“师父她虽然不说,但我跟师兄都明白,她心里想念你得紧。但她两条手臂都不能动,她不想让你见到她那般模样。她希望你娶到一位好女子为妻!”
别客南苦笑道:“好女子?俗世胭脂,她们爱的,无非是我的一张脸孔,她们知道什么?只有你师父,只有玉环,她才是真心对我的!”说到后来,语声已现哽咽。
风卷云看着他的面容,虽是深纹横布,胡髭不整,却仍掩不住那带着几分妖娆气质的强大吸引力。心想他年轻之时号称“狐面郎君”,当真不知迷倒过多少青春少女。而他现在不过五十几岁,以他的高深修为,本不该如此苍老,那自是情愁所催了。
别客南抓起酒壶,一口气喝下大半,眼角却终于滑下两道浊泪。袖子一抹,哈哈苦笑道:“不中用啦,要你们小辈瞧在眼里,成什么样子!大叔要找个草堆,睡上一觉,你们举事之日,大叔再去寻你!”握着酒壶,起身翻出栏外。
蓝羽抢到横栏处,叫了一声“别大叔”,他却已去得远了。
风卷云望着他远去的方向,虽是青天白日,在繁华街头,他的背影却显得那般孤单,那般无助。心头酸楚难抑,慢慢吟道:“别来相逢久,年岁深痕旧。和泪饮尽多少酒,断不了情愁。狐面本应风流,如今难消皱。走尽长街深巷,何处寻归路?”
蓝羽叹道:“这些年来,可苦了别大叔啦!”
风卷云道:“别大叔对世间俗事已尽都了然,又不愿沦与合流,也确只有酒能令他轻松一些。”
蓝羽道:“别大叔一定看出云弟你亦是个通透之人,才在你面前不加掩饰。”
风卷云道:“性情中人的所思所想,寡幸薄凉之辈又怎会明白?”
蓝羽道:“说得好!多少所谓的英雄豪杰喜新厌旧,对结发之妻视如无物,却以之为豪士气概,其实乃是薄凉之性的说辞!”
风卷云道:“可惜世俗间的红粉胭脂,却视他们为壮士豪侠一般的人物。其实这些薄凉之徒,实是欺善惧恶、贪生畏死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