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面色一变,苦了脸道:“这......这......小神医见谅,在下一时胡涂,做了蠢事,绝无对东始山众位神医不敬之意。只是小神医的八师兄,他叫我一年之内去寻三百个穷苦人家的重病之人载了来,连寻三年。莫说三年,便是一年要寻三百个这样的人也不知要耗费在下多少的金钱、人力,这诊金不是太贵了么?是以在下出此下策,还请小神医见谅,救我一救,我......我不想做跛子!”
青儿道:“谁说不救你了?你付了诊金,我八师兄自然救你。”
这船老大每次载了武林人物来这东始山,总是随了雇主下船作保。去年初他载人来此,忽犯腿病,守林童儿顺便帮他一瞧,说是寒症,时日久了便会僵瘫,他自是百般好言求治。那童儿是百草山人第八弟子手下药童,向乃师请示过后,便向船老大讲明每年三百病患的“诊金”,船老大嫌太不合算,一时并未答应。后来回船腿疾显重,下次来时换了童儿,又知东始山诸神医擅配养生益寿之药,便信口胡诌,骗那童儿与了自己一颗护心养气丸,回去服下之后腿疾之症尽消,不由得又惊又喜。这次来后见又换了守林小童,这小童还是百草山人新收小徒,一时贪心又起,便将前次谎话再说一次,妄想骗得更好丹药。哪知不仅为人识破,当了雇主之面拆穿,却还听说自己腿疾并未消尽,三年之后仍会再犯,一下慌了手脚,心中只怕自己骗了人家丹药,他们恼怒之下不给自己治病可真糟糕至极。待听了青儿说道他若照付“诊金”,仍可获治,终是舍不得自己一条腿,只好苦了脸答应。
其实百草山人门下十二弟子,个个仁儒,那第八弟子叫他每年载了三百穷苦人家的病人来此就医,连载三年,不过试他诚心善意,他若每年只载一百个来,便也与他治了,只是这船老大为了贪心,自作聪明,这每年三百个穷苦重患却是躲不开了。
蓝羽等人本来担心青儿听了这船老大谄媚之言受他欺骗,这时见这船老大意图被青儿拆穿,一副担惊受怕、愁眉苦脸的模样,都是肚中暗笑。
众人随着青儿径向林深处行来,早闻到一片松香之中透了淡淡酸甜草香,这草香愈来愈浓,但在地上的一层积雪中却不见有草冒出,便无积雪覆盖,这初冬时节也应无草生长。又行一阵儿,众人听那船老大的呼吸愈来愈重,侧眼瞧去,只见他似身困力乏,昏昏欲睡模样,不时用力摇头振奋精神。
青儿又将怀中那只小木盒掏出,从中取了一片橙色小叶,递给船老大,道:“你说了好一会儿话,吸了太多地婴瘴入腹,一片叶子不够,再含一片罢。”船老大虽听不大懂,但想含了这叶子必有好处,恨不得青儿多给他几片,忙将第二片叶子取过含住。
杭梦胭道:“小兄弟,你说的那地婴瘴是什么?”
青儿道:“这松林的土里种着十里地婴,它们只生在土内,不用手挖却看不到。地婴素来喜静,你若只带一两株在身上,它发出淡淡甜香,可保人精神气足,三日不眠。若将它们种植甚密,太过热闹,它们不喜欢,便散出酸香之气,人若是闻了,便要入睡,这酸香味若是不减,睡着了的人便再醒不过来。”
风卷云等人心中都是一凛,这才明白松林之外蓝羽会对青儿有相劳放行之言,原来是为了索这橙色小叶。这橙色小叶自是在那克制这地婴催眠之气的药水中浸过,含了它便可无事。这十里地婴瘴便是入山屏阻,若是不取解药冒然闯入,便会在这林中进入周公之境,不得人救,却无法自行醒来,端的厉害。
平日这东始山上来了求医的病人,多是不须入山,林外把守的童儿便可施治,是以这船老大来过数次,却不曾进入林中,更不知这林中地婴瘴之事。
杭梦胭笑道:“难道这些草药植株也有喜厌心情么?”
青儿点头道:“师父说世上一切生长之物都有灵性,你若诚心待彼,彼亦诚心相待,花草植木尤是如此。这松林之中的地婴瘴虽是成片种植,但两者之间并不过近,是以它们虽散出酸香,却也散出甜香,这便是我们彼此以诚相待之故。”
杭梦胭笑道:“这一番话极有道理。”蓝羽等人也都微微点头,只船老大心中对此浑浑噩噩,不以为然。
青儿引了众人走出六七里路,沿了一条小径上山。这山体甚高,众人行了半个多时辰,才到山腰处。又走了一会儿,青儿引了向右,上了一条宽只三尺的小路。这小路左首是竖起的山壁,右首便是陡峭山坡,一行人十分小心。
又走出三里多路,却是来至一处断崖,遥与对崖相望,两道铁索接在两崖之间,上面每隔尺许铺了一张横板,两侧拦了四道粗藤,藤上映出雪光,似是以药浸过。
青儿道:“过了这座桥便不远了,客人们可将口中的叶子吞下,对身子有好处。”
船老大见这索桥于寒风之中晃来晃去,心惊道:“这......这可太险了些罢!”口气上颇不情愿过去。
无上无门把住他一条手臂,道:“你放心,我会扶着你些。”
船老大见无上无门眼中颇有威色,只好连声道:“是,是。有劳,有劳。”
这索桥直有七八丈长,青儿走在上面扶住了下面两根粗藤,步子甚快。蓝羽跟在后面,并不伸手扶藤,苏萍等人都扶藤而过。无上无门把着船老大的手臂走在最后,船老大双腿发软,无上无门不得不提拽着他。
过了索桥,船老大伏在地上喘了几口大气,双腿仍直发颤,见众人走远,耳听崖上风声猛烈,又见四周空无人迹,心中害怕,叫道:“等等,慢些走!”勉力爬起身,追了上去,口中低声咕哝:“赚些金子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