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青没有阻止小六。
小六的话让年大海瞬间满面的汗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滴,大冬天的里衣都湿了,年大海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六,那三个字千斤重,他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恩?”小六这声恩,到最后拖长了尾音。
年大海身子抖了抖,嗫嚅了半天,“诛九族。”
这三个字出语,甚至是艰难,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的人听清,砸有每个人心上,庄大富和李氏惊慌的拖起再次醒过来的庄云绮,跪到年大海的身后。
庄云绮这次的晕倒是吓的,她本想就这么晕过去,再也不醒来,可是禁不住吊死鬼的药好,眼一闭,眼一睁,她又醒了过来,而且还被父母拖到庄云青的面前跪下,到了此时她再不愿意,也拗不过现实,眼神空洞的盯着年大海的背影,刚刚大海哥说了,他要休她!
“哪九族?”小六的声音冷厉得像地狱里出来的铁面判官,浑身带着杀手,在场所有的人没人敢说一句话,包括贺氏和庄小富。
“父四族,母三族,妻二族。”
年大海颤抖着声音,哆嗦的回答,如果安国郡主不是庄云青,那么今天在场的人,庄家四房,庄家老屋,甚至是庄家村都要受到一场血的杀戮,而这都是不知轻重的庄云绮招惹的,一想到这,年大海休妻之心更甚,到现在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问完这些,小六没有继续,等庄云青发话。
“大伯,大伯娘,还有云绮堂姐,你们听到了吗?还是得让年大海再向你们细细分析一下父四族是哪四族,母三族是哪三族,妻二族是哪二族吗?”
“云青,云青,你就原谅你堂姐吧,她以后再不也会了,我会管着她,会管着她的。”庄大富也不管上面的人是自己的侄女了,磕头求饶。
“大伯,你不管了她的。她现在可是出嫁之女,是未来的官夫人,她不嫌弃大伯你是泥腿子就不错了。”
庄大富:“……”
眸子里浮现一层悲哀之色,云青说得没错,云绮这两年大变,瞧上不自己和她娘了。
“郡主,这事我管,我来管,不再让她冲撞到郡主。”年大海一听立即回道。
“你要怎么样管?说说。”庄云青不急不缓,瞥了眼跪在那瑟瑟发抖的庄云绮,白天鹅成丑小鸭了。
“我……我会把他拘在后院,禁她足,或是把她送到庙里去。”年大海小心翼翼的试探。
“恩,也行,这是你夫妻间的事,本郡主不会过问。不过,在这之前要做一件事。”庄云青表情淡淡。
“请郡主示下。”
“庄云绮既是庄家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让她和娘家断绝关系,然后你带着她离开庄家村,离开我的封地,以后她过得好与不好,是死是活,还是犯下了罪过,获得了荣耀,都与庄家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云青,你……”李氏惊叫。
“大伯,大伯娘,你不要怪我不近人情。刚刚你们也看到了,就因为年大海中了举,连做官都没有,她庄云绮就能跑到我这儿来耀武扬威。你们知道这叫什么?仗势欺人。今天,她能欺我,以后,她就能欺负别人,久而久之,犯下大错,连累家族是早晚的事。如今,皇恩浩荡,我贵为郡主,想打我主意之人,想害我之人,不知几何,有她这样的人在,我怕最后,我,我的家人,甚至整个庄家一族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看在她和我有血缘的份上,看在大伯的份上,我不会赐她死,但该有惩罚却不能少,谁求情都不行。
当然,今日庄云绮的行为倒是提醒了我,我必须告诉我身边的人,以后必不能仗我势欺人。
本以为回来让爹娘高兴高兴,我庄云青如今出息了,我可以为家人,为庄家庇荫遮凉了,为庄家一族争得了荣光。可是,梦未醒,这当头的一棒不可谓不重。郡主,是皇上给我的身份,是荣耀,也是责任,我要维护好这分荣光,承担这份责任,绝不能让我身边的人因此受累。
云齐堂哥,你去把奶,二伯和二婶叫来,跟二伯说一声,把所有的下人都带来。
大哥,你去把村长爷爷叫来。
小六,扶我回房,更衣。”
庄云青语气舒缓,但字字句句砸人心,那几句尚未来得及高兴,就受了重击的话,听得庄小富和贺氏都红了眼眶,庄云飞心中也是酸酸的,云尘和小丰更是狠狠的盯着庄动绮的背,恨不得上去捅一刀,二姐被封郡主是天大的好事,要不是她来捣乱,现在一家正在欢喜中。
庄云青说完后,一连串的吩咐,大家知道,她这是真正要摆郡主的威严了,她低调却被人逼着高调。
庄云齐和庄云飞两个立刻起身出了院子,去叫人,庄云青并未吩咐地上跪着的三人起身,而是和小六一起,去二楼自己的房间,小六手上拎了两只包袱,里面是郡主正装,庄云青一说更衣,小六就懂了,小姐心善,不想在亲人面前摆郡主的谱,可是最后还是被那个蠢货逼得她不得不如此。
小姐最看重家人,最在乎家的温馨,如果那个搅屎棍没来……罢了,这世界没什么如果,小六摇摇头,小姐这样做也好,人上一百,奇人不缺,好好震慑一下那心怀不轨之人也是好事。
很快,庄云齐就带着老黄氏,小黄氏,庄二富,福伯,以及那些后来买的下人来到了庄云青家,路上,听说庄云青回来了,庄二富和小黄氏两个还高兴不已,但庄云齐简单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后,二人在震惊之余,又气得骂庄云绮,说她打小就是个不安分的,现在闯大祸了吧。
庄云飞那边也把庄村长叫了过来,在路上,庄云飞也简单把庄云青被封郡主之事,以及庄云绮做的事,说的话都说了一遍,而妹妹叫他过来的目的,应该是有事情交待,毕竟庄家村这么大,什么人都有,就怕有人在外打着妹妹的旗号在外欺人,给妹妹惹来大祸,给庄家,庄家村惹来大祸。
还有一句话没说,给妹妹这个郡主添了麻烦事小,也是给太子殿下东方昱拖了后腿。
庄村长一听庄云青被封了郡主,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还好庄云飞手快扶了一把。
庄村长结结巴巴,“云飞,我知道了,等会听安国郡主咋说,咋安排就咋安排。”
“村长爷爷,别紧张,妹妹虽被封了郡主,但村长爷爷您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今天要不是被云绮这一逼,她都不准备说这事,还想着像以前那样在村中生活,你不用紧张。”
“好,好,我不紧张。我是激动,对,激动的……我激动,为她高兴,这孩子心肠是真好,我家望山要不是她,哪里能彻底治好身上的病,还能做官。我也知道,她是因为我家大儿媳妇救了她一命,所以想着报恩呐……我真为她高兴啊,也为你,为你们庄家高兴好,你们家总算是苦出头了……”
庄村长一路絮絮叨叨,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庄云飞无奈的看着他,还不紧张呢?这不是明显一紧张就话多的症状么。
所有的人都到了,大厅乌丫丫都是人,因为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地上跪着的四个人大家也不觉得奇怪,其实大家心中都是怨庄云绮的,天大的喜事被她一折腾全变味了,大家还没有感受到惊喜和高兴,结果要受教训了。
什么人,整天嫌着没事,就知道捣鼓事情,这下子好了吧?事情闹大了。
大家都没说话,庄云绮垂头跪着,李氏抹着泪,恨天下没有后悔药可买,而庄大富也是一脸木然,年大海则是满眼的恨意,刚刚庄云青的话说得非常明白,庄云绮与娘家断绝关系,他娶了庄云绮就是一摆设,从今以后,除了妹妹那能得到些银钱,他沾不了庄家,沾不了庄云青这个郡主半分光,而且,他休妻的计划也流产了,因为郡主说了,让他带着庄云绮走,离庄家村,离她的封地远远的,他以后怎么样对待庄云绮是他的事,她和庄家都不会过问。
若不是庄云绮,怎么会好好的一手牌被打得这么烂,贱人!
知道楼下所有的人在等自己,庄云青也不急,慢慢让小六和赵雨情一起帮忙为自己穿上淡黄色的郡主大装,戴上代表郡主身份的玉佩和头饰。
她召所有的人过来,不是和他们叙旧的,她是要以皇室郡主的身份去见他们的,让大家对郡主这个身份有个概念,免得到时候些不知死活往上撞,自己无所谓,丢了皇家威严事大,皇上封自己为郡主,绝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空着个郡主身份,被人欺负,那样,会被皇上瞧不起,别人也不会说是你性子好,善良,只会说你窝囊,软弱。
“郡主,可以了。”
“恩。”庄云青点点头,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双目锐利,浑身气势威严,的确有皇家郡主的样子,淡黄色的大装能凸显自己身上的上位者的气势。
看到这样的庄云青,小六欣慰,赵雨情小腿子有些抖,有要向她臣服,向她下跪的想法。
“走吧,下去见他们,把皇上封郡主的圣旨带上。”
庄云青最后转了两圈,看没什么问题,走在前面道,小六立即把带回来的圣旨带上,这个还是小姐说要供在家里才好,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常,赵雨情低头小步的跟在二人的身后。
庄云青主仆三人缓缓从楼梯拾级而下,而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下面的众人恍惚了。
这还是他们家的云青么?
这是他们的二姐么?
这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那个小小的黄毛丫头云青?
这是他们的主子?
这是他们的小姐?
……
众人里承受力最强的应该是庄云飞和三人组,其他人都是傻傻的看着庄云青下楼,但庄云飞和三人组眼光触到小六手中捧着的明黄的圣旨,明白了,此时的庄云青不仅仅是他们的主子,他的妹妹,她现在是安国郡主,代表的是无尚的皇家。
“臣拜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庄云飞立即跪下,高呼。
“臣拜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庄云齐也跪下了,他是秀才,不是布衣,不能自称草民,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只有跟着庄云飞来自称。
其他人的人更不知道如何称呼,庄云飞和庄云齐跪下了,云尘和小丰也立即跪下了,就连庄小富和贺氏都在庄云飞的示意下跪了下来,虽然要跪自己的女儿有些别扭,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是皇家的规矩,听说大官员家的女儿当了皇后回家省亲都是要跪女儿的,因为你跪的不是她本人,跪的是皇上,是天子,是皇家。
庄云青一家人跪下了,其他人还敢站着吗?连亲身爹娘都跪着了,你说你比得上郡主的亲身爹娘?
庄云青淡淡的扫了大家一眼,对小六道,“把皇上赐我郡主的圣旨念给大家听一听,也好知道我是真正的安国郡主,不是什么冒牌货。”
众人皆汗,庄云青今天真正是被庄云绮给弄恼了,连这种话都给说出来了。
小六把圣旨重新念了一遍,大家别的听不懂,但是这庄云青被赐封安国郡主,赐郡主府一座,赐封地多少,赐金银珠宝多少,大家还是能听懂的,那些数字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大家皆倒吸了口凉气,也知道庄云青这郡主是真的了,不是像她所说的冒牌货。
跪在那的庄云绮已经被刺激到麻木了,呆呆的低着头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此时,她知道了,也后悔了,为什么自己沉不住气,要向她摆什么身份?现在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把爹娘的老脸丢尽了不说,自己还要被逼与娘家断绝关系,从此得不到娘家的庇护,一个没有娘家的女人是顶顶可怜的,但是她不想向庄云青求饶,死也不求。
“大家都平身,坐下吧,叫大家来是有要事要嘱咐大家。”
声音冷凛,威严。
众人都站了起来,就近找凳子坐下,庄云青也坐下了,小六抱剑站在她身后,但是这次她坐的是主座,庄云飞,庄云尘,小丰在左,贺氏和庄小富二人坐在右,就连年大海和庄云绮,庄大富夫妻也随着大家站了起来,找了位置坐下。
“接下来,本郡主说的话,代表的既是你们认识的庄云青,也是你们刚刚认识的安国郡主说的话。我庄云青沐皇恩,被封安国郡主,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也是大家的事。在坐的,都是我最亲的血脉至亲,或是我最亲近的跟从,护卫……因为我被封为郡主,接下来你们的生活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这些影响包括:会有人想通过你们来接近我,会有人因为你们是我至亲的人,收买你们,或向你们下黑手,他们的手段,会层出不穷,比如银两贿赂,投你们所好送你们喜欢的东西……但你们要知道,最终的他们目的是我。所以,以后你们要洁身自好,不要被他人所骗,不要被他人所控,不要被一时银钱迷惑的双眼,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我也知道,你们有人会觉得我这话危言耸听,甚至是觉得被我这个郡主连累了,但是,这也不是我想要的,你们,是我的亲人,是我护的人,我的家人,我的下人,我的护卫……至此以后,你们与我一体,一荣皆荣,一损皆损。
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共荣辱,现在就跟我提出来,可以选择离开我,或与我断绝关系,我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