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炘念是典型“别人家的孩子”,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运动细胞发达,学什么什么会就算了,居然还能举一反三。而最致命的一击——她还是lotus集团千金。
在别人看来这孩子简直是造物主的恩宠,是上帝的偏心,谁都以为这样的人应该是人中龙凤,理应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只有游炘念自己明白,她花了多少心思。关注潮流,彻夜读书,在训练场里挥汗如雨。别人在睡觉的时候她在吸收知识,别人在谈恋爱的时候她还在吸收知识,而别人想要吸收知识的时候她已经能举一反三。
她的自尊心造就了他人看来完美的她,可是她自己知道她的缺点和天敌。
她的脾气实在太坏了,而且无法控制。
只要有什么事不顺着她心意来,脾气马上如龙卷风,能将游家里里外外扫个干干净净。作为家里的长姐,她的一双弟妹都需要时常哄着她,更不要说父母。
她是掌上明珠,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神也无法阻挡的游炘念!蒋铮青算什么,凭她也有资格和自己相提并论?游炘念打心底里看不起蒋铮青,觉得她土觉得她笨,连带着蒋铮青她爸都像乡镇企业家。
可就是这样的蒋铮青却干了一件让游炘念耿耿于怀的事,她居然看见蒋铮青和她表姐卢漫谈笑风生,两个人还一起上学。而卢漫还亲口夸过她,说蒋铮青很有趣。
游炘念一直都是知道她这位表姐的,两家是连襟,还是生意上必不可分的合作伙伴,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怕的是她和此表姐生日居然是同一天。每年生日游封都想让她们俩孩子一起过,生日其次,主要是找个借口办个派对,促进一下集团内部的团结气氛,展示良好企业形象。
按照游炘念的脾气当然很烦很不乐意,好在这位表姐说话好听,脾气慢性格好,长得还漂亮,游炘念也就忍了。
表姐时不时会来游家串门,游炘念记得她还在上小学时卢漫就特乐意带她出去玩,给她买吃的买喝的,恨不得一整身都为她包办。那是游炘念年纪小,主意还不大,表姐怎么折腾她就怎么来。
卢漫喜欢给她穿裙子,全粉色,像供着公主一样供着她。时间一长游炘念也长大了,渐渐开始形成自己的审美后无比唾弃卢漫,看见她就绕道走。她越躲着卢漫卢漫就越爱来抓她,抓到了就抱怀里各种揉各种亲,学着小孩的声音甜腻腻地说:
“我们家小念怎么这么可爱呢?”
游炘念拳打脚踢将她弄走,将脸上的唇彩擦掉,嫌弃道:“别这么说话,也不怕恶心人。我就比你小三岁,你逗谁呢?一边玩儿去!”
卢漫看她小大人的样子哈哈笑,表妹越是躲她她就越爱挨着表妹,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游炘念都觉得这表姐是不是有点儿变态。
要上初中时,游封本来想让她去卢漫同一所学校,游炘念死活不去,选了个离卢漫最远的上学,就是为了躲着她。她不知道,蒋铮青却选择了她不愿意去的那所,很快就认识了卢漫。
蒋铮青上初中之后大放异彩,即便相隔大半个g城游炘念都经常听同学提及姓蒋的名字,还听说她和卢漫成天出双入对,看着跟情侣似的。
情侣?游炘念一听就笑了,这事儿挺新鲜,蒋铮青和卢漫能像情侣?卢漫理她才怪!
信心满满之下,隔天去卢家家庭聚会时就见着蒋铮青和卢漫在阳台上,蒋铮青笑得跟山茶花似的漫山遍野春心荡漾一览无余,踮着脚帮卢漫整理头发。而该死的卢漫呢?居然也敢对她笑。本该专属于游炘念的温柔笑意怎么就给了蒋铮青这个土包子?!
游炘念杀上楼去硬生生将卢漫拽走。
很长一段时间里卢漫都被游炘念和蒋铮青拉扯来拉扯去,就像幼稚的姑娘们最爱玩的游戏,抢走对方心爱的事物,占为己有,以彰显自己的优势。
那时游炘念身边就有不少小少爷前前后后地献殷勤,游炘念都没空搭理他们。
卢漫只要一和蒋铮青有点联系游炘念就不高兴,就直接杀到她家将她摁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大夏天快四十度,都热伤风卧床了,听到蒋铮青生日邀请了卢漫,游炘念套上衣服一阵风似的赶到卢家,将送卢漫的车给扣了下来。
“大小姐。”卢漫摊手,“我只是去个生日会。”
“要不是去生日会我还不来了。”游炘念坐到车上,旋身躺平在卢漫大腿上,“行啊,你要去也行,我就这姿势不动了,有本事你就这样把我扛去。”
卢漫哭笑不得:“你们俩个小朋友不要斗气了,成天急眼有意思吗?”
“有意思,这是最近这段时间我觉得最有意思的事了。”游炘念理直气壮。
“小念这么不想我去?”
“嗯哼。”
“好难办,你是我妹妹,但铮青也是我好朋友啊。”
游炘念怒视她:“好朋友?卢漫,你的审美趣味怎么这么差?你有多久没听音乐会没看画展了?还能认那山炮当朋友?你出门能别说你是我表姐么?丢人!”
卢漫也不生气,就看着她笑。
“你笑什么。”游炘念不爽道。
“批评我的审美趣味可不行,不然我喜欢你这件事怎么办?你才是我真正的审美趣味。”
游炘念批评道:“口无遮拦!”
卢漫还是觉得难办,一边是妹妹,一边是朋友,怎么办呢?她思索片刻道:“这样好了,多加一重关系就行,我就不去了。”
“多加一重关系?”游炘念没明白她的意思。
卢漫突然弯下腰亲她,不是额头不是脸颊,而是嘴唇。
游炘念感觉卢漫嘴唇非常柔软,带着很有质感的香味,温柔地在她唇上摩挲,含着她的下唇一会儿,轻轻一啾,离开,她的唇彩便印在游炘念的嘴唇上。
卢漫单手扶着前排驾驶位椅背,看着游炘念笑,那时她的笑容游炘念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卢漫点了点自己的唇,眉峰轻轻一挑:“这样,以后我都听你的,如何?”
那年游炘念十四岁,初二,卢漫十七岁,高二。
往后每每提及这件事游炘念都会无比唾弃地抨击卢漫是在拐骗未成年少女,而卢漫也苦口婆心地澄清:“我当时也是未成年少女,怎么不说你拐骗我?”
“好意思,谁主动的?”
“你啊。”卢漫说,“主动躺我腿上,送上这么方便的接吻姿势。”
“十四岁你都亲得下去!”
“一不犯法,二也就是因为你太可爱。”
通常说到这份上游炘念就没话可说了。
蒋铮青被她顺利踢出局,虽然往后很多年里蒋铮青依旧虎视眈眈。
她曾经亲耳听到蒋铮青跟别人说:“姓游的脾气这么烂,卢漫也就是一时觉得好玩吧。这样的人谁愿意跟她过一辈子。等她们分手呗,也没几年。”
游炘念当时就杀了出去,当着蒋铮青的面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做好准备等一辈子吧!”
十八岁生日当天,游炘念独自去纹身。
纹身的位置在后颈,一针针刺在皮肤上,疼痛感清晰而深刻。她并不讨厌疼痛,疼痛让她清醒,让她迷恋,让她刻骨铭心。
纹身回来,她脱下衣服给卢漫看。
“l属于你。”游炘念抱着卢漫吻她,“我也属于你。”
年少时光无忧无虑,除了明白自己身份的必要紧迫感之外,游炘念很少去想别的事——比如衰老,比如死亡,比如藏在月球背面,她不知道的事。
在游炘念的记忆里,她的恋人越长大越沉默。
她知道卢漫默默抗下了很多事,比如家长的反对,比如集团内部的不和谐,比如外界的留言碎语,比如一波又一波的相亲。
家里人是什么时候认可她们的事的,卢漫做了些什么,她并不知道。那时她想要的只是卢漫无止境的宠爱,想要的是她应当得到的人生每个阶段、全方位的胜利,而她的确得到了。
有时候她也会反省,自己是不是该收敛收敛脾气,没有谁能忍谁一辈子。可游炘念就是克制不住地想要作,想要被爱,想要卢漫双手奉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所以卢漫累了吗?烦了吗?在游炘念不知道的某个时刻里,卢漫已经不再爱她,甚至冒出了想要杀掉她的念头。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吗?她死是活该?
不,不对。
游炘念贪婪的索取,但同时她也在无休止地付出。
她想要卢漫给她全世界,是因为她已经将自己的全世界都给了卢漫。她们是恋人,是密不可分,上天入地只此一对的绝佳配对。她要和卢漫一起携手并肩,打造属于她们的王国。
所以她们之间不该有间隙,不该分彼此,游炘念觉得她们融为一体都不过分。
卢漫不是个喜欢打理自己生活的人,游炘念帮她收拾一切。小到穿衣打扮出行,大到房产学业工作……游炘念的占有欲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她的全方面掌控前提便是卢漫的全盘交托。
再深的夜,卢漫一个电话她就出现在她身边。再远的远方,卢漫一句话她就日夜兼程相伴。
卢漫多看一眼的东西她就会买下送给她,卢漫微微皱一下眉头她就会让讨厌的东西彻底消失。
她自以为她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卢漫的人,卢漫一个细微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一个细小的动作是什么情绪,她都了如指掌。
她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也是相爱十年的恋人。
游炘念短短的二十四年人生充满了自信,如果没有冥府,死后魂魄便烟消云散的话,她这辈子到死的那刻都还是骄傲的大小姐。她依旧满身的坏脾气,挥霍着时光挥霍着青春,嘲笑蒋铮青一辈子只能看着别人盘子流口水,坚信卢漫爱她如生命。
原来有这么多事她不知道。
原来有这么多情绪她不明白。
卢漫和蒋铮青,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游炘念猛地睁开眼睛。
临邛找到玉卮的时候见玉卮抱着一柄法杖在发呆。
“冷静点了吗?”临邛挺着小肚子叉腰看她。
玉卮迷茫地抬头,将三川灵杖抱在怀里,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临邛,我觉得我不是我自己。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坐吃等死的没用宠物。”临邛一句话帮她解惑,“别在这想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和我回去。我翻了几座山头找你你知道吗?居然在这里思考什么哲学问题,别高估你自己了好吗?”
玉卮眨眨眼,魂儿还没回来。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看着有些眼熟。”临邛问道。
“当初被咱们折断的三川灵杖。”
“原来是那玩意儿,难怪眼熟。怎么着,修好了?”
“嗯……”
“这东西本来是做什么用的?”临邛记得傅渊颐接过一单生意,需要这三川灵杖,当时傅渊颐残忍截胡最后两败俱伤,灵杖被损,没想到还能再修好。
玉卮没回答她的问题,望着远处愣神半天。就在临邛想两巴掌把她扇明白时,玉卮突然开口:
“临邛,你觉得记忆这东西,会被封印吗?”
傅渊颐在酒店大堂酒吧坐着喝酒。
两个小时过去,她已经喝下第七杯酒。
临邛和玉卮回来时见着她一个人在那儿坐着,很诧异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游炘念呢?”
“在楼上。”傅渊颐往上指。
“你们怎么了?吵架了?”玉卮咧嘴一笑,“吵什么架啊!今天可是有大喜事!蹬蹬蹬蹬!看,这是什么!”她把三川灵杖往前一呈,打算迎接傅渊颐惊讶的表情,没想到对方就淡淡地看了一眼,很平静地说:
“三川灵杖。”
玉卮没好气道:“你什么态度……你忘了它的作用了吗?只要有它,游炘念就能恢复记忆了!她就能知道杀她的凶手是谁不必在苦哈哈地取什么心头血了!我拜托我前同事好不容易才修好的,她……”
“她已经想起来了。”傅渊颐继续喝酒。
玉卮愣住,连临邛也纳闷:“想起来了?想起什么了?难道……”
“对,她想起她死的那晚发生的事了。”
玉卮和临邛同时往前倾身,就要激动地异口同声大喊出声,被傅渊颐一盆冷水浇了个哑口无言:
“但是她没看见凶手的脸。”
“我去——”玉卮这小心脏大起大落的,“那不白搭么?跟没想起来一样。”
“但武秀英的心头血提供了很有力的证据,证明卢漫很有可能是凶手。”
“卢漫?真的是她?”玉卮心又被提了起来,“不会吧,卢漫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渊颐光喝酒不说话,临邛也不做声。
玉卮说:“那游炘念肯定大受打击啊,你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房间里了?”
临邛一掌打她脑门上:“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你啊,心情不好当然要独处,谁跟你似的心情好不好都满世界嚷嚷。”
玉卮怒视临邛,敢怒不敢言。
她看一眼手里的三川灵杖——游炘念找回了记忆,那我是不是可以用它来为我自己解惑了?解开埋在她心底许久,最近终于被应验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