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见过老师,”莫桑青冲自己的老师躬身行了一礼,道:“请老师恕弟子盔甲在身,不便大礼参拜。”
“坐下吧,”冲自己的大弟子摆一下手,孟老先生指一指自己身旁的长凳,说:“老夫就是受了你的大礼又如何?老夫还能多活些时日不成?”
莫桑青笑了起来,坐在了孟老先生给他指定的长凳上,道:“那我以后见老师,就不跪下磕头了?”
孟老先生瞥了大弟子一眼,说:“你敢这么做?”
“不敢,”莫桑青摊一下手,看一眼方桌上放着的茶叶,说:“这怎么只有茶叶,没有水呢?”
“阿琴在后院的厨房烧水,”孟老先生说:“你渴了?”
莫桑青摇一下头,表示自己不渴,有些惊喜的道:“原来琴姨也来了?阿邱这家伙没有跟我说。”
“兵荒马慌的,我一个不会武的老头子能一个人出门吗?”孟老先生没好气地道:“不带着阿琴,我这个老头子怕是寸步难行。”
莫桑青脸上的笑容一敛。
“老夫也不与你闲话了,”孟老先生说:“为何那邱少将军说你要去送死?”
“什么?”莫桑青的眉头一皱。
“其他的话他什么也没说,”孟老先生道:“你不要摆脸子,他没做有违军纪的事。”
莫桑青嘴角上挑,又笑了起来,道:“这当着老师的面呢,我哪里敢摆……”
“闲话不说,”孟老先生打断了大弟子的话,道:“你只与老夫说,你要做什么就好了。”
莫桑青又看桌上的茶叶罐了。
“不能说?”孟老先生道:“老夫还能去与蛮夷勾结不成?老夫无儿无女,还指望着你能老夫养老送终呢,现在好了,你要去送死!就算是你我师徒的缘分不深,老夫白忙一场吧,你总要让老夫知道,你因何而死吧?”
“老师。”
“说!”孟老先生将方桌一拍。
琴姨拎着水壶走到大堂的左侧门前,听见自家老爷在大堂里拍桌子,琴姨忙就停下脚步,站在了左侧门外。
大堂里,莫桑青捏一下眉心,低声道:“阿邱说话一向会夸大其词,老师还真信他的话?”
“呵,”孟老先生冷笑道:“他父亲惨死,他这会儿不去伤心难过,不去想着如何为父报仇,他操心你?莫未沈,你不想说就跟老夫明说,不用把事推到邱少将军身上去。”
“我不欺瞒老师,”莫少将军苦笑一下,道:“是人哪有能活却去赴死的?”
“那你是被逼无奈了?”放在膝上的手狠狠地一据,孟老先生看着自己身着软甲的大弟子道。
“中原诸王逐鹿,”莫少将军说:“我辽东军此次是孤军应敌,辽东连着数年都是荒年,军中存粮不多,中原的流民还被秦王李祈欺哄,千里迢迢地到我辽东来寻生路,等到他们发现辽东没有他们的生路,为求生,这些流民就会变成暴民,到那时,不用蛮夷出力,我辽东就已经大乱了。”
孟老先生默不作声地听莫桑青说话。
“我没有足够的军粮和药品,也没有后援,所以我没有时间了,”莫桑青说:“哦,没有后援这话我说的不对,河西折家的大公子带了兵马过来,可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等他到,况且我就算等到他了,他那近十万的兵马,可以助我,但要说扭转战局,还是远远不够的。老师,该冒的险,我还是要去冒的。”
“告诉为师,”孟老先生说:“你要做什么?”
莫桑青神情平静地,将自己要做的事,跟自己的老师说了一遍。可能是身边一直没有可以陪自己好好说说话,所以莫少将军这次说话的时间长了些,情绪也难得的处露,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老师,我不想死,”莫少将军说。
孟老先生道:“那你能活着归来吗?跟为师说实话,你不要哄为师!”
莫桑青没说话。
孟老先生也跟着沉默了。
拎着水壶的琴姨,慢慢地将身子靠在了墙壁上。
“琴姨烧个水,怎么烧到现在?”大堂里,莫少将军准备岔开话题了。
“没有茶水给你喝!”孟老先生似是被大弟子踩了痛脚一般,突然就极其恼火的训斥道:“你还喝什么茶水?阿琴欠你的?”
莫名挨训的莫桑青唯的苦笑了,说:“老师,浮图关不太平,你与琴姨要尽快离开。我就,我还有事,老师,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见大弟子起身要走,孟老先生突然伸手将大弟子的手抓住了,道:“你就不能走吗?”
莫桑青扭头看自己的老师,神情愕然。
孟老先生显得无地自容,这个时候他让大弟子走,无异是让他的大弟子做逃兵。
“老师?”莫桑青很是疑惑地道:“弟子要走去哪里?”
短暂的羞愧之后,孟老先生突然又显得理直气壮起来,道:“你哪里不能去?”凭着手里的辽东铁骑,中原激战正酣之中的李氏诸王,哪个不会敞开大门迎接他的大弟子?
想到李氏诸王,孟老先生又激奋起来,怒声道:“李氏诸王就是在欺负你!他们夺皇位,让你舍出命去替他们守辽东,凭什么?这江山难道是你莫未沈的?无粮草,无援兵,还有那秦王的叛国,你就是丢了辽东又如何?非战之罪,谁能说这是你的过错?!”
“老师啊,”莫少将军无奈地轻喊道。
“凭什么你莫桑青就该去死?”孟老先生怒道:“这是什么道理?”
“那我辽东百姓就活该去死吗?”莫桑青轻声问道:“老师,这个世上谁是活该去死的呢?”
孟老先生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辽东百姓见我,是要下跪的,”莫桑青又说:“天地君亲师,我一样都不占,他们又凭什么跪我?无非就是因着我父子守着辽东,带兵御敌于国门之外。我与阿邱说过,此战,军中谁的生死都不重要,我是真这么想,才这么说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知道现在是别无他法了,可孟老先生还是问道。
莫桑青没答老师的这个问,而是道:“老师问了好几个凭什么,想要一个道理,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言?我是从军之人,我……”
“你不是!”孟老先生又拍了桌子。
莫桑青愣怔一下后,笑了起来,道:“天道残缺匹夫补,老师,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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