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厉八十九年,九月初九这一天,神京城很不太平,波云诡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雪飘摇之下,白帝宫圜丘内所有的文武百官以及宗门大修此刻都已经明白,大夏来到了最关键转折点,所以赵氏一族那老中青三位必须都要做出选择。
老太后已经提前做了她的选择,要在死前为赵御扫清阻碍,助他登上大位,而现在,轮到了在位十二载的摄政王武后。
世间安静,就连风雪之声都远远规避。
姑侄二人眼神对视良久,圜丘台边气势此起彼伏,相互撞击,发出如雷鸣般闷响。
搀扶着老太后的胭脂姑娘,如茶叶烘焙过后的墨绿色瞳孔看着天心石最前方站立的那道身影,觉得少年的背影和以往相比,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同样的挺拔俊秀,但是却多了一丝成熟,或者说是锋芒!
温文尔雅,一身紫袍的道宫纵横院院主的手臂,突然被一只小手紧紧抓住,楚正阳转过头,看到的便是自己女儿那担忧的大眼睛,带着哀求,他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摇了摇头,轻轻张嘴说出一个字。
“等。”
天际之间的武后站的很高,所以她看向赵御的眼神在外人看来便显得很模糊,那道直刺而来目光或许是在看赵御的眼睛,或许就是赤裸裸地注视着那两道鲜红似血的大道血,但是赵御明白,武后从始至终都未曾看向他的眉心。
姑侄二人的目光隔着整整一个天际的距离相遇,或许还要算上那艰难渡过的大道之下那八重天。
自赵御来这神京城将近二月,他只和武后说过寥寥几句话,便是他刚刚踏入神京的那个黄昏,姑侄二人在朱雀门的那场对话,此后再未有过交流。
但是此刻,一直视赵御眼睛,并未移开的摄政王武后,再一次对着他开口,同时也对着全天下人开了口:
“吾身为大夏摄政王,这一十二年,天由我来撑,地由我来覆,区区圣位,吾何惧之有,何需大道血相助,无人可主宰吾赵秀的命,吾命由我!”
掷地有声,句句如雷霆!
灼灼言语响彻天地之间,武后收回目光,暗金色的凤袍摇曳不止,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下,转身一脚踏上九重天!
天地之桥下,出现了一轮月亮,大道第九重,月轮天。
与此同时,闭眼盘坐悬浮在空中,雪原女圣模糊不清的面容之下,响起一声抑制不住的闷哼,仿佛是受了重伤那般,整个人一下子前倾,而她的下方,冰火缭绕的祭坛之中,巨大的女神雕塑寸寸碎裂,再也无法抑制的无穷圣光瞬间爆裂而出,向外快速席卷。
圣光之内巨大的十道羽翼伸长而出,伴随着光辉之主那雌雄莫辨,但是带着强烈愤怒情绪的话语。
“我可是被无数种族供奉的神,尔等人族竟敢将我封印,我说,你们都该死。”
无穷的圣光在光辉之主周围凝聚,形成一座巨大无比的耀眼神国,无数的赞歌在其内传出,还附带着无穷无尽的祈祷之声,有着不同语言,不同种族,但是唯独没有人族。
大夏人族,祭祀天地,先祖,信道修道,唯独不信鬼神!
“非其鬼而祭之,谄也。”
老太后由胭脂姑娘搀扶着来到赵御身边,淡淡的声音传出,这是赵御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第一次是从夫子口中,和帝国打过无数交道的老一辈人,对所谓神的把戏,了熟于心。
但是无论所谓的神是走了何种捷径,又或者有着某种缺陷,但他始终是和圣是同一层次,按境界划分便是真正陆地神仙境!
所以那庞大威严的神国,属于圣光那刚刚在上,排斥一切的气势一瞬间威压整个白帝宫,就连天空之中的天地之桥都几乎被掩盖。
由神所祭奠的神国自成一个单独的世界,巍峨高耸的神山,延绵不绝的宫殿,圣光缭绕的云雾之下,有着道道完全由极致信仰之力所组成的瀑布,自天际奔流而下。
一张神座位于神山巅峰,光辉之主的身影出现,端坐于其上,俯视下方。
端坐于神国之内,才是真正的神!
“以为在大道隔绝之下,我便无法再汲取信仰之力,真是天真,神国之内的无穷信仰岂是区区凡人可以揣测。”
神音缭绕之间,一道道信仰瀑布从上方汇入端坐神座之上的光辉之主体内,后者轻轻抬起右手,向着前方一拳砸出,信仰瀑布直接消失数道。
神国之内冲出一只铺天盖地的金色拳头,就好似天怒之后挥出的重拳,速度不快,但是无处可逃。
雪原女圣一声轻喝,方圆十里内所有飘落的雪花全部一瞬间静止不动,随后向外碎裂,碎裂之后并未坠落消失,而是冰蓝光芒大放,一座七彩色琉璃大城直接降临虚空。
琉璃城之内,一座巨大的女神雕像伫立中央,比整个城所有的房屋都要高出一大截,犹如一座巨峰一般。
雪原女圣的丰腴的身子缓缓降落,双脚轻轻踏在雕像头顶,整个琉璃城中开始弥漫出浓浓的寒冰之雾,同样对着前方一指点出。
一根蓝色的冰晶手指自琉璃城中冲出,正对着缓缓而来的金色巨拳,两者急速接近。
整个白帝宫的景色极为震撼人心,以天空中被月轮压顶的武后为界,整个世界被分成了两个颜色。
神国浩瀚,圣光缭绕,巨拳临空的金黄。
巨城伟岸,琉璃迷幻,一指破天的冰蓝。
已经放出了自身最强国度的神和圣,毫无保留地碰撞在了一起。
神京城内,所有在地表之上的修行者,无不惊骇地抬头仰望白帝宫天空,那属于世间最巅峰的力量,几乎将头顶的青空几乎整个撕裂。
而真正不为所动,目光依旧平静的除了冲击第九重天的摄政王武后,从头至尾丝毫无任何情绪波动的老太后之外,还有赵御脑海里重新开始喋喋不休的稚嫩童声。
“一个残缺是神和一个残缺的圣,有啥好大惊小怪的!”